左侠（16）

（二十三）

几人同时快速向后跃出丈余，一只火球带着震耳欲聋的雷鸣、风暴由皮球大小变成车马大，重重砸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激起数丈沙尘……

待尘埃落定，地面已现出一个大黑焦坑，坑里大火球炫目的火焰因尘土的冲击而暗淡下来。

大伙儿看见一个黑影在焰火中上蹿下跳。

“……上帝，救我……”火球渐渐恢复炫动，在他们面前翻滚着，发出沙朱般的嚎叫。

“你是油大？”左侠本没想到真能看见他。

“你这小虫！为什么召唤我？我不想看见你！滚蛋！！给我滚蛋！！！”油大继续挣扎、翻滚于火球中，指着左侠骂道。

“不好意思……”左侠顿感尴尬。

“你的执迷不悟，生出生生不息的火焰。为了拯救你，给你一本书，希望你学些从火海解脱的道理……”耶弟掏出一本《洗魂录》递过去。

“我不看你的邪说。你这个伪圣人、双料叛徒……”火球一脚踢飞道书，道书却展开翅膀蝴蝶般飞入火球，火球瞬间喷出无数翩翩火蝶将火球团团围住。

“我想拯救你，你却嫉恨我，既然你无缘道法，就随你去吧！”耶弟见道书焚毁，恨铁不成钢起来。

“得道不计早晚。离道者终归道，一旦归道，便入道门；得道者未必守道，一朝失道，道又遥不可及。得道、失道，全凭一念。”老子道。

“正因为有得有失，才有了色彩不单调的大千世界。”释兄道。

“欲者得，道者失，此减彼增，均衡为妙。若毫无利欲，则道归死寂，世归虚无，宇宙不存。欲！因‘谷’‘欠’而生，含‘饥渴’之意。乃当下所求。修行非灭欲，而是控欲。控欲恰当，便得道了……世间一切灾祸非欲所酿，皆欲望失控引起。‘行道’如同策马，‘欲行’令之以‘驾’，‘欲止’令之以‘驭’，有驾有驭，方为策马之道，有驾无驭，必定马失前蹄！”老子捻着长须道。

“我来了！我竟然脱离火海……”火蝶翩然飞散，一个全身焦黑的炭茧躺在众人面前。茧破处，一个道人挣扎而出，竟是身着百衲衣的油大。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释兄挽起他的手。

“徒儿，欢迎你回归正道。”耶弟张开双臂，给了破茧成道的油大一个拥抱。

“我入道门，是否背叛上帝？”油大仍有些犹疑。

“你说的‘上帝’不过是你心中的执念。真正的上帝乃我‘大道之君’，你呼之‘我的上帝’，其实就是‘老天爷’……”老子问油大：“你听过《三个小孩打架》的故事吗？”

“没有。”油大摇摇头。

“好，我讲给你听。从前，有三个小孩打得不可开交。原因是，他们执着于自己心中的偶像，不承认他人心中的偶像，产生争执打了起来。第一个小孩的偶像是他老师，第二个小孩的偶像是他叔叔，第三个小孩的偶像是他舅舅。三个小孩各不相让。事实上，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因为三个小孩一个是这个人的学生，一个是这个人的外甥，一个是这个人的侄子……但是，三个孩子一直各不相让，最后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老子道。

“我懂了。”油大释然，与耶师紧紧拥抱，携手向佛观走去。“五千年来，我一直无法摆脱烈火焚身之苦，今日道书涅槃成蝶授道于我，方脱苦难，谢过大道祖师。”

“不敢称祖师，我只是个传承人。”老子摇手道。

“这《洗魂录》的功效太神奇了。”左侠赞叹。

“人执迷，皆因九窍闭塞、神魂不安、耳目昏盲所致。而《洗魂录》的纸张由七种草药做成，墨丸由九种草药炼成，这些草药有安神魂、通九窍、清心脑、平郁躁的功效。”老子边说边掏出一本《洗魂录》递给左侠。

左侠接过此书翻了几页，一股清凉携着清香扑面而来，直沁心脾……

“人过度安逸，就会自我膨胀，愈发贪婪残暴，无视天道。然后随心所欲地制造灾难，打压、残害、虐杀同类、生灵。当他们胡作非为到一定程度时，天灾便乘借人祸降临！自古瘟疫只生腐朽地，旱涝专袭无道城。政通人和的地方，从来都是风调雨顺，百毒不侵。”释兄对油大说。

“此话有理。”左侠迈入佛观，坐于蒲团上

“天灾造成的灾难，远不如人类的自相残杀可怕。”释兄道。

“是啊……人利用一切手段针对同类，为图获取短期价值而不顾众生生死——同样的地震、同一场大雪，有的大厦可屹立不倒，保人平安；有的却瞬间垮塌，涂炭生灵。风调雨顺，天安地静，却仍有遍地废墟和无家可归之人……”左侠无奈道。

“人间烟火消失之处，狼虫虎豹必定猖獗！玩法亵道之奴，焉能不遭棒喝？”老子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