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抱着吉他的男人

2017-03-28  本文已影响0人  陈九九Jo

     

希望会晚,但总会到来

当年一曲《同桌的你》掀起了一股校园民谣风,那时老狼是高晓松睡在上铺的兄弟,那时朴树还唱着白桦林红得一塌糊涂,那时乔丹的画报贴的满墙都是。

男孩长发垂下来盖住了大半个脸庞,朴树是他的偶像。男孩穿着白衬衫,抱着吉他。努力的摆出最酷的姿势吃力的一段一段的看着吉他谱,音符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男孩经常和同学去打球,幻想着成为拥有万千粉丝的流川枫,他们在烈日下争抢篮板,防守,进攻,盖帽,投篮,绝杀。炎炎烈日,大部分人都在午休,而看台上却坐着一个女生,她穿着黑色皮衣,牛仔短裤,露出好看的肚脐。男孩知道女生永远坐在班里最角落的位置,总是出神的望着窗外,很少跟人交谈总是独来独往。

也许人总是容易被陌生新奇的东西所吸引,当你对一个人产生好奇,你会越来越渴望了解她所有的一切。

和很多俗套的爱情故事一样,男孩爱上了女生。他把星爷当做偶像,满满的情书全都是“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而我不曾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那个女孩子说,我爱你”

当然毫无例外,这些情书都被女孩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

哥们都劝他死了这条心:她纹身,喝酒,抽烟,打架。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又怎么样,就算她纹身,喝酒,抽烟,打架,但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

男孩脸上的表情执拗得不容劝说。

后来,期末考试女生刚好坐在男孩旁边,男孩看到女孩的小抄。九十年代,那时学校的纪律非常严格,一旦发现作弊立刻开除。

女孩被监考老师逮了正着,男孩不忍心女孩被学校处分,于是他挡在了女孩的面前,承担了本不应该承担的一切。

男孩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后拖着年迈残破的身体做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大包小包带上家里的土特产和口袋里一整年务农的收成,他来见学校领导说情。领导态度坚决,说是学校一致的决定。男孩父亲急了当场跪了下来,男孩看着一辈子硬气,一辈子要强的父亲此刻为了自己不顾尊严跪着冰凉的地上乞求领导网开一面。

校领导答应会重新开会讨论,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出门办公室,男孩父亲蹲在操场上,什么话也不说,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男孩是家里的长子,长孙,他考上大学的时候全村人都说他们家终于熬出头了,父亲为此还特意在全村放电影,摆酒席宴请村里人。现在这一切事情发生的太快,让这个一辈子只知道守着一亩三分田的父亲慌了手脚,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切。

这几天的焦急等待,让男孩的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他天一亮就在领导的办公室门口等着,到后面,领导一见到男孩父亲就怕,索性就不露面。

男孩父亲的头发一天天的白下去,在家等待的母亲天天守在电话旁,生怕漏过任何一条消息。

校领导看到这家子心生怜悯,决定再给男孩一次机会,男孩留级一年。

女孩自从毕业后再也没人见过她。

男孩上了五年大学,毕业后不顾家里的阻止去了北京。他知道女孩在北京,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女孩不欠他什么,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在北京,他依然默默得守护女孩,每当女孩在外面的世界受伤的时候,男孩总会为她撑起一片安全的空间,哪怕女孩只是将他当成短暂休憩的港湾,等风暴过后,女孩继续远航。而男孩固执的在原地等待。后来女孩闪电结婚,和一个摇滚歌手,三个月后闪电离婚。而至始至终男孩在她眼里永远在局外人,男孩在女孩心里没有一点属于他的位置。可是男孩已经着魔般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投入到这份感情,最终他溃不成军。没有尽头的等待最是磨人,磨掉了男孩的年少时光,磨掉男孩的耐心精力,磨掉了对女孩最后的期望。

男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故乡,从此一蹶不振。迷失在赌场和醉酒中,浑浑噩噩。男孩的母亲恨铁不成钢,想尽一切办法挽回,她疑惑为什么她的乖孩子会变成这副德行?家里人一辈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不碰酒更不会赌博。在一次去赌场找男孩的途中,男孩的母亲被飞驰的夜车撞倒,大朵大朵的血红色花在马路中间盛开。等男孩赶到的时候,马路上的妖娆的花早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男孩好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母亲依然还苦口婆心劝他好好的。依然和父亲为了男孩的事情天天争吵。可是家里前所未有的安静,安静得连钟表的滴答声都分外的刺耳。父亲的房门紧紧的闭着,夜里总是听见他不断咳嗽翻身起床的声音。

男孩又一次背上行囊离家,往常都是母亲早早的起床为他张罗早饭,打点行李,送他到车站。而现在背着行李即将上路的他身后空无一人,父亲对他的忍耐早已耗尽,任他自生自灭羞于承认有这么一个儿子。临行前,他在母亲房里坐了一会儿,看到角落里那把被遗忘的吉他被母亲小心的收着,擦拭得一尘不染。想起当年没学会《白桦林》倒是弹了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给母亲听。他望着墙上母亲的黑白照片,母亲依然是那么慈祥的笑着,看着她的孩子。可是如今她却变成了一张会发黄泛白的照片,而这照片还是他当年借同学的照片练手随便帮母亲拍的,未曾想却成了母亲唯一的一张照片⋯⋯他终于泣不成声,懊悔自己的年少无知他想念母亲,想念那个从来不说爱他但却比任何女人都爱他的母亲,想念她大半夜还不睡觉等他从赌场回来只想好好跟他说说,想念她从小到大好东西都舍不得吃却给他买他想要的东西,他好想抱抱母亲,想跟她说他错了,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了⋯

他慢慢放下行李,敲开父亲的门⋯⋯

'当你仍然 还在幻想 你的明天

她会更好吗? 还是更烂

对我而言是另一天'

2014年朴树一首《平凡之路》再次掀起热潮,当年留着长发把大半个脸都遮住只为了不把世界看清的朴树早已经剪掉长发,蓄起了胡子。

父亲搬了把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看着屋内妻子在喂一岁的儿子吃饭,他抱着吉在父亲身边坐下,父亲眯着眼睛享受的听着他拨弄琴弦。

“风吹过的/路依然远/你的故事讲到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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