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熟悉的“橘子洲头”,在古人眼中会有这样的联想——重读《诗经
原创 给丘吉尔做饭
我们熟悉的“橘子洲头”,是湘江中凸起的一小块陆地,它把流水分开,但流水经过它之后又汇合在一起,这叫“渚”,湘江中有多处,其他江河中也很常见。
先民逐水草而居,流水是他们最常见的观察对象,江河奔涌,且分且合,他们因此产生许多联想,这是今天的我们无法想象的。
比如水的支流,古称“汜”,是小支流出于大水又回归大水,沱”也是支流,最后入于大水,以及上面说的“渚”是水中露出的高地,都是分分合合,“水性”杨花,对,古人联想到的就是“德之不专”,不专一,始乱终弃,等等,都不是好词儿。
《江有汜(sì)》是《诗经·风·召南》14首的第11首。
先看原诗: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
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
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
不我过,其啸也歌。
翻译成现代汉语:
江水决堤又流回,我爱的人别处飞,从此不和我相依。你不和我在一起,将来你会后悔的。
江水静流积沙岛,我爱的人别处飞,从此不和我相交。没有我的日子里,将来你会懊悔的。
江水改道流成河,我爱的人别处飞,从此不来看望我。在不相逢的时日,将来你会号哭的。
基本上,这首诗被认为是最早的弃妇诗。
诗的三章均以江水起兴,第一章写“江有汜”,第二章写“江有渚”,第三章写“江有沱”,都是眼前的流水无情,分别应对薄情男子的行为:“不我以”,不一道回去;“不我与”,不和“我”在一起;“不我过”,有意回避,干脆不露面。
除了分别押韵,也表现出男人在感情上一步一步的吝啬与绝情。
那可怜的被弃之人,满腔的惆怅与愤怒,真是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不过,她能发出的最强音,也不过就是从“将来你会后悔的”,说到“将来你会号哭的”,这里包含了一种卑微的自信,自信于自己的魅力,自信于两人曾经的恩爱,但滚滚长江东逝水,容颜和情感都将被浪花淘尽,这是她此刻还不那么愿意明确承认的。
当然,对这首诗的解释也有分歧。
上面的解释是比较主流的:周人南下经商,在当地娶妾,回去时又将她抛弃,“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这首诗就是小芳的哀怨。
另一种则认为是男人有了新欢,这首诗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怨愤。
第三种阐释颇具现代性,认为“从诗中的语气推测,作者更可能是男子,他见心上人另有新欢,甚至‘归’而嫁了过去,不再理睬自己,故在悲怒中唱出此诗。或者‘之子’未有实指,诗也只是当时流行的写负心被弃的歌诗。”
Anyway,诗中对汜、渚、沱的原意和象征意的理解都是一样的,其观察之细致以及对应情感的精细程度,今已失传,但失恋的痛苦,还是一样一样的。
最后读一下许渊冲的英译:
A Merchant's Wife
This was the complaint of a woman deserted by her husband who went upstream and downstream for commerce.
Upstream go you
To wed the new
And leave the old,
You leave the old:
Regret foretold.
Downstream go you
To wed the new
And forsake me.
You forsake me;
Rueful you'll be.
Bystream go you
To wed the new
And desert me.
You desert me.
Woeful you'll be.
参考书目:
闻一多:《古典新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4月
李山:《诗经》的创制历程,中华书局,2022年7月
夏葳:少年与爱永不老去:《诗经》里的古老告白,时代华语国际,2022年1月
陈冬梅:《诗经·国风》地域风格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10月
刘东黎:江河之上:三江源的历史与地理,2022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