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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介|《帝国》:状若窄路的人生

2024-04-17  本文已影响0人  王栩的文字

文/王栩

(作品:《帝国》,[美]理查德·福特 著,汤伟 译,收录于《石泉城》,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2月)

“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已越过了一个界限。你会去做一件只和当时的心情有关,但却不意味着什么的事情,你没必要全身心地投入。我说得对吗?”西姆斯承认多丽丝说得“非常对”,那时,他正处于和多丽丝发生性行为的某个时机里。这个时机发生的迫切,却同激情无关。

这种事西姆斯做过多次,它们构成了生活的记忆。没有什么能改变记忆,它一成不变的令人沮丧。这种沮丧感不会造成对他人的伤害,每个人都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不会轻易地感染他人。可同类之人自会互相吸引,在状若窄路的人生中留下一道道交会的印迹。

如此对小说《帝国》的理解在于,“帝国”一词的辽阔、广大意指孤独,那种广袤的平静投射在内心的空寂。在这无法填充的空寂里,对人生的感受,除了脚下这条窄路,眼前毫无任何坦途可言。故而,西姆斯坐在寒夜里的火车上,盯着窗外漆黑的旷野,必定会感到生命的无聊。它是人生的状况,于暗夜里行路,全速前行,也冲不开四周的黑暗。

黑暗让人性的另一面大放异彩。那一面的西姆斯,闻到了大麻的味道。这熟悉的味道在本顿中士身上散发出一种亲昵的问候。同类之人的接近会跨越时间。哪个年代都一样。西姆斯想到了自己的年龄,四十二岁。一个不算过时的年龄,还能随心情的变化感受到渴望的年龄。

西姆斯原本对波林渴望过,她是玛吉的妹妹,姿色稍逊于玛吉,却在具体事例上比玛吉更加放荡不羁。西姆斯记得波林的事例,他只记得那些充满淫欲气息的场景。它们让西姆斯对波林存有爱慕之心,当他带她回过家,这份爱慕也就到此为止。如愿以偿不是爱慕终止的理由,是顺应心情变化的解脱。可记忆并未同时消除,积聚成心底堆积如山的尘垢。

正是它们,让玩世不恭成了西姆斯在生活里的态度,用来忘却令人恐惧的绝望感。于是,抓住机会做一件事就成了行为与意识统一在快乐原则上的基本目的。这一目的也可以用浮华的过程来掩盖真正的动机,一旦目的得以实现,过程的浮华彰显不了什么实质上的意义。

大麻的味道撩动着西姆斯的记忆。他抽过它,同样是在军队里。他对黑暗与邪恶不能完全免疫,但他知道“这不是他的生活,永远也不会是”。这就是人性的两面性,人人都像这样活着,活得无所谓,却深知自己的本性。

西姆斯的本性在他追求快乐时知道自己是谁。他反感克里奥一边同他睡觉,一边播放摇滚乐。然而,这一点儿都没打消西姆斯同克里奥睡觉的兴致。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获得快乐的机会,即使事后会感受到无法排除的空虚。西姆斯有过把他和克里奥睡觉这件事告诉玛吉的打算,然后在西姆斯的想象里,他们会一笑了之。克里奥走在了西姆斯的前面,抢先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摩托帮男友,他们通过电话威胁搞起了西姆斯的恶作剧,暂时作别了包裹着他们自身的空虚。

人生的状况就在用取乐的方式赶走空虚的实践下得到进一步固定。固定出“空虚”在认识上的强效和皮实。为了赶走空虚,我们不断的寻找快乐,却在快乐之后,面对更加绝望的空虚。这让我们的人生之路越走越窄,自身所在的黑暗空间越发空旷。

这就如同幅员辽阔的帝国,我们拥有它,自己是中心,是黑暗的主宰。我们不同他人发生过多的交集,交集只有快乐来临的那一次,那次过后,我们在属于自己的帝国里独自忍受早已习惯的失落。

带着巨大的失落,西姆斯回到玛吉的包间。这个场景的滑稽之处在于,深夜的火车上,西姆斯从多丽丝的包间出来,回到妻子身边。性的愉悦带来的短暂快乐已是发生在过去时态的记忆,唯有内心的空虚才是眼前的真切感受。如此感受下,多丽丝,或者本顿中士不再是一个真实的人,化作记忆里的尘垢。

尘垢掩埋了西姆斯遇见的一个个女人,那些女人心里,同样的尘垢也掩埋了一个个男人。带着同样的失落,人人都在奢望对美好生活的寻获,只是它不易觅得。多丽丝说得实在,“生活仅靠一根细线维系着”,而维系的过程必然令人不快。所以我们寻找快乐的同时,毫不顾及快乐短暂这一特性给我们的记忆留下的厌倦。厌倦的私密性属于我们个人,不会因人人盼着世界毁灭而伤及到其他的东西。

西姆斯乘坐的火车在晚间的一个时刻停下了。车窗外,草原上燃起了大火。这场火足以烧掉世界,但它烧完就完了。我们的记忆还在,人生的窄路还在,不会因一场大火烧掉了有形的世界而改变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黑暗已然固化在我们心中。

2024.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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