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珠帘外盛开
秋日的午后,我听着麻雀的叽叽喳喳的诉说,认真敲下一串串文字。
阳光极好,社区宽阔的院落上,晒满了村民的玉米粒,颗颗似金。在百年不遇的大旱之年,不知这可不可以算是上天的馈赠,这个村庄紧邻市共青团水库,因了它的庇佑,这个秋天还算饱满。
透过门口的珠帘,用脚翻晒粮食的大姨在一片金黄中徐徐而行,伴着索索的声响,大片的玉米粒被条成曲曲折折的黄金长龙。秋风乍起,即使是在阳光朗照的午后,室内已颇具寒意。树上陆陆续续飘下片片黄叶,大姨随手捡起一枚,放在嘴上咬着那黄黄的叶柄,想必滋味会有些苦涩。
村里换届开始了,因为村民很忙,我们将选举的时间安排在晚间。所以我得以有片刻清闲落座在电脑前,任凭思绪随着指尖的敲打渐行渐远。
翻晒粮食的大姨刚走,麻雀瞬间密密麻麻落满了小院,赶紧起身,隔着珠帘,潇洒地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麻雀刷得飞走了大半,剩下几只胆大的歪着脑袋左右探寻着,飞快地吃一口,再一口。
恰巧来了一位大爷盖章。
拨开珠帘就四处寻找,我问:“您找啥呢?”
“奥,就你一人啊”。大爷有些喃喃自语道,
又 定 睛 认 真 地 看 了 我 一 眼。
或许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戴着眼镜,笑靥如花的女干部会吹一口如此响亮的口哨,他更不会知道,当年就凭这一绝招,下了晚自习的我壮着胆一次次独自穿过黑暗扑面的胡同,坚持着孤独的求学岁月。
门前有三棵黑松,因为有它们,这个院落古韵顿生。因为某位领导说,中间这棵树,枝叶过于繁茂,会挡住屋内的光线。于是, 靠近房间的树枝立马被砍去了。不忙的时候,那被砍去的树枝留下的年轮我曾极认真地数过:结果,第一遍数完是二十七圈,再数就成了二十八圈。我从来对我的数学天赋不自信。所以我宁可赞同村干部的看法,它们都已有近三十年的树龄。
这三棵黑松给我的社区生活平添许多工作:每天早上,来到社区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清扫它们落到地上的松针。一扫帚、一扫帚扫下去,扫得越多,我的内心会出奇得平静。不知怎的,每当清扫着地上散落的松针,傾听着乡村传来的鸡鸣犬吠,我总会想起被流放在凌云峰的甄嬛。或许,对甄嬛而言,那段经历是她蜕变成蝶前的黑暗,而于我,每每胸怀着都市的梦,现实却是总在山村乡落间踯躅而行,以乡村为起点开始奔走,转个圈又被命运狠狠地抓起,扔回原点。似乎一直以来就在黑暗中前行。所以,也就无所谓怕黑了,但那一刻内心的平静,却是足够真实的,所以一时间,我喜欢上了这份每天的清扫。
大厅里进来一位妇女,要复印身份证、结婚证办保险,言谈中得知,她丈夫刚满45岁,前几天因车祸去世了。的确,还记得灵车从社区门前走过的时候,那哀怨撕心裂肺的哭声曾让我一阵阵心生酸楚,而如今站在我面前的她,暗黄的脸上更是让人幽怜,有一搭没一搭和我说着她的事情:她还有俩女儿,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她身体很差,辛苦劳碌落下满身的病,目前,她最关心的是丈夫这份保险能不能办成,我瞟一眼结婚证上的他们,那么年轻,青涩而甜蜜。
她急匆匆地要走了,得到派出所开证明,证明那个结婚证大两岁的丈夫和身份证上的是同一个人。而这些证明似乎不那么不重要了,因为人都没了。可至少办下来不会让她人财两空。
望着那蓬乱干枯的头发消失在珠帘外,阳光洒落在颗颗珠坠上,斑驳而稀落,随风晃动摇曳,像极了阳光下湖蓝的水面,满院金黄的玉米粒仿佛一群活泼摇尾的小鱼,在秋风中飒飒前行。耳边传来老牛呼唤乳牛的悠长叫声,绵软而情切,再望窗台,那捧随手折来的野菊花在水瓶中灿然盛开。
没过一会儿,传来小牛乍行,四蹄踏地,响亮有力的蹦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