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大鞭
张瘸子几个老头凑在一起,总是爱聊些村里发生的稀罕事,这是其中的一件儿。
这事儿发生在一年初夏,新麦子刚下来,要往打场运,而打场里还剩下不少堆满了麦秆,一个个跟小山包似乎,那时候烧火做饭也能用煤,但要到县城里出大价钱买,咱老百姓土里刨食一年能有几个钱?哪里折腾得起?至于电更是想都别想,那都是局级干部的待遇,你想要钱买都没资格呢,所以咱老百姓就只能用麦秆、棉花杆儿,树枝树叶生火做饭了,所以打场上这几堆麦秆就成了你争我抢的香饽饽了,好在这事儿大人虽然眼红,但下场的却是半大小孩儿,那些分不到麦秆的人家,就让自家小孩儿跟在后面捡,也能捡不少呢?
有个叫李三刀的滚刀肉,平日里横行霸道,大恶没有,小恶无数,村里惹不起他,便算了他一份,跟张瘸子的大哥分到了一个麦秆堆,张瘸子的侄儿人高马大,七八岁长得像十一二岁一般,那小子一抱下去,老大一堆,李三刀虽然横,但他儿子却瘦巴巴地跟骨头架子一般,双手一抱,还不如人一半呢。
这李三刀见了,心里就有点不痛快,总觉得自己吃了亏,就拦住了张瘸子的侄儿,本来这事儿就不敢大人出面,李三刀坏了规矩,总得有个借口,便说张瘸子侄儿的麦秆堆里有东西,要他放下去搜搜。
张瘸子的侄儿不甘心,这麦秆丢在地上再收起来就拿了,免不了被人捡去大半,可他个子再高,也不过是小孩儿,拗不过李三刀,只能恨恨地将麦秆丢到地上,任他用脚掀开乱踩,可说来也怪,李三刀踩着踩着竟然冒出来一条核桃粗细的蛇来,吓得周围那些想要捡便宜的小孩都杵在了当场。
李三刀却是不怕,他抓起蛇尾晃了晃,然后往地上挖了个坑,把蛇头丢进去,用土埋上,蛇呼吸困难,拼命的扭动身子,就如鞭子甩打地面一样,啪啪直响,村里人把这种玩意儿叫做甩大鞭。
听着蛇身子一下一下啪啪啪地在地上甩大鞭,看着李三刀皮笑肉不笑的臭脸,张瘸子的侄儿默默地走了,再次从麦秆堆抱了一把,不知是给李三刀赌气,还是对蛇赌气,也或是两个都有的缘故,这一次,他抱得更多了,整的你从正面都看不到他人了,李三刀一看就急了,不过还没等他过去,张瘸子的侄儿就将怀里的麦秆一把丢到了李三刀面前,他就不信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
小孩子赌气,李三刀哪怕这个?反正有没有蛇,伸脚就把麦秆弄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反正就是他得不到,你也别想,可说来也怪,经过李三刀这么一鼓捣,竟然在麦秆里又弄出条蛇来,而起比刚才的那条更粗更斑斓吓人,尤其是那铁三角似的脑袋,还一索索的吐着蓝信子,别提多恶心了。
张瘸子他侄子再不服气,毕竟也是个孩子性,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没尿裤子就不错了,李三刀却是不怕,从后抄起这条蛇的尾巴晃悠了两下,就往地上弄了个大坑,头一埋,就甩起来大鞭,那声响就跟放炮一样,吓得周围的小孩儿更不敢去捡麦秆了,那自然就归了李三刀家。
一连弄出两条蛇来,别说张瘸子的侄子,就是别家的大人也不敢在碰那个麦秆了,觉得邪乎,可李三刀家不在乎这个,他儿子开始一点点的往家里弄。
有了两个甩大鞭之后,相信也没人敢动他家的麦秆了,李三刀顶住了小子几句,便晃悠晃悠回家了,可回到家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儿子抱着麦秆回来,这都快到晚上了,烧火做饭没麦秆可不行啊,就是再贪玩也得有时有晌啊。
李三刀气呼呼地抄起家里的笤帚疙瘩就要家法伺候,可往常玩得地方都找遍了,还是不见人,这一肚子气就更大了,等到走到打场附近,大老远就看见自家孩子在弄麦秆,心里这口气就小了许多,再看他一把之下,竟然拢住那么大,不由得有气有笑,这多大的人儿,就这么谈心!
等走进了一看,不由得笑了,就见自家孩子脑袋埋在麦秆堆里,双手一插抱,乱蹦跶,就跟打摆子一样。
感情在这儿玩呢!
李三刀越看越怒,抄起笤帚疙瘩便往孩子头上丢去,原指望一疼他就知道了,谁知道这一丢下去,孩子脑袋崴到了一边,整个人还在麦秆堆上乱晃悠,显得有些古怪和诡异。
等到李三刀靠近了,不由得身子一歪,咣当便坐在了地上,一股骚气扑面而来,接着便是嚎啕大哭起来,凄惨的哭声不一会儿便引来不少人家的好奇,不过没人敢过去,谁生怕惹了麻烦,可这哭声越来越凄惨,搅和的人心乱,便有人仗着胆子过去看看。
李三刀颤巍巍地往自家儿子那边一指,却见他儿子脑袋晃悠悠地从麦秆堆里靠了下来,两只手咣当一下便落在了地上,有人想搀他起来,走近了一看可是下了一条,原本胖乎乎的小白脸竟然憋成了紫茄子!接着便觉得一阵粗糙的阴凉,一条大人手腕粗细的大黑蛇从紫色的脸下缓缓地爬了起来,吓得那人咣当一声便丢下了小孩,紧接着两条细长的蛇缓缓地从袖子里爬了出来,爬到了麦秆上,三条蛇盘在麦秆堆最上面,朝着李三刀挑衅似地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