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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一生的青铜时代

2018-06-06  本文已影响0人  sunshine打老虎

在复习行测的时候甚至还想过,若我考上公务员,有一天被胡林知道了,那傻逼还不得把眼珠子掉下来?

    上班当天的心情很失落,一点也没有进入体制内的优越感。

    同事都很和气,没有丝毫官僚主义,而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我话很少,大家也都觉得我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我以前挺爱热闹的,进了单位却扭捏的像个女生,不敢说这不敢说那的。偶像觉得,若是胡林那个闷逼做了公务员,兴许能混的如鱼得水也说不准。

    我们办公室就仨人,带上我,还有老王和小王。老王是科长,小王是副科长,在称呼职务时我要尊称老王为王主任,称呼小王为王哥,然后他俩一致叫我小高。

    小高。在我们这里的方言念起来,还要带个儿话音。小高儿。挺萌的。

    大家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其他同事也一样。就是无论叫到谁的名字的时候,都要立刻转换出喜笑颜开的表情,在对答语气上也要流露出喜悦难耐。“小高儿。”“哎哎!王哥咋了?”诸如此类。

    老王和小王的酒量大的惊人,跟他喝一次我趴一次。以前见过那么多混社会的臭流氓,豁出去命喝酒的场合也不少,但像老王小王这般,谈笑间我就灰飞烟灭了,这得服,因为喝酒也是我们的隐性业务之一,跟瞬间转换喜气洋洋的表情一样,是相辅相成的。是这一行的规矩。

    参加工作后不久,便开始有人给我张罗对象的事儿了。

    在机关呆久了的人,会养成做媒这样的业余爱好。他们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就是喜欢。

    于是在一间会卖四喜丸子的咖啡店里,认识了张丽。

    张丽小我一岁,在信用社上班,我找对象晚,如今已到了老大难的年纪,所以张丽更甚。尽管如此,依始掩盖不知她眉宇间挑剔的神色。

    简单罗列了一番家底,像古时候赶集的农民做买卖,问询了一番价格,双方敲定,觉得这桩生意虽然一般,但起码不赔。出于急于出货的心理,我俩互留了联系方式。

    与张丽的手机号一比,我那一堆号码跟双色球似的,几乎不带重复的。而张丽的号码,中间4位是我们这里的区号,后4位是三连号,简直锐气逼人,以至于每次我给她打电话前都要跳跃踌躇好久,在电话里她不算冷漠,既不表示跟我好,也不打算跟我断,以彬彬有礼的态度拒人千里。

    后来我急了,“俩星期约你三次,你都没空,成心的啊?”

    张丽不冷不热,“没,是真的忙,你要知道我们工作就是这样——”她还想解释一下,可能嫌麻烦,语气一转,“如果你不能理解,就别在我这里耽搁时间了。”

    这回马一枪杀的我语无伦次,“啊,没没,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嗯,好,等月底忙完见个面吧。”张丽说完,并不急于挂电话,很有礼貌的等我回应。当我表示“好”以后,张丽迅速说“嗯拜拜”,信号这才断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日子特别慢,跟不会走似的。一节课40分钟,简直坐如针毡,翻来覆去折腾很多玩意儿,也不见下课铃响。除非租到一本稀奇古怪的垃圾小说,在种马和意淫中一目十行,这才觉得这节课有点意义。

    而上班后,那时间就跟开了挂似的。一上午也没觉得做什么,就到了下班时间。单位离家很远,于是每天中午都犯愁接下来要吃什么。吃过饭没多久回到单位,浑浑噩噩又到了晚上。日复一日。

    在之前我所憧憬中的,工作是风风火火的,是热火朝天的。

    但现实情况是,当今社会没有资源去让你挽着裤腿去挖河,没有碉堡让你捆着炸药去炸桥,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出生入死。有的是,大家不的而同的一起混吃等死。

    有时我很清醒的知道这样不对,但更多的时候我又随波逐流的跟大家混到了一块儿。

    记得以前有句话这么讲:不想成为溺水的人,到头来却成了淹死的鬼。

    再见面的时候问张丽想吃什么,她委婉的问我的意见,我说不知道,张丽便直接了当说了另一家会卖中餐的咖啡店。其实我很想去吃砂锅豆腐,但是没好意思说。

    虽然这顿饭花了我四分之一的工资,但相亲后再次见面属于历史性会晤,因为这代表了我们确立了关系。

    我心里挺激动的,并不是那种恋爱后的触动,而是像竞标一样,仅仅只是完成了一项任务。张丽看不出任何喜悦,波澜不惊的。

    从单间出来时我问,“不挽着吗?”然后拱了拱胳膊。

    张丽也不抬眼,很自然的挽着我就往外走。

    结账时服务员看我们的眼神充满了对恋人的艳羡,而我却对身边的女朋友一无所知,我们就像一对临时演员,因为一出戏凑到了一起,接下来也许要过一辈子。

    我俩话都不多,在一起纯粹是消磨时间。面对面坐着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费尽心思找个话题还很快就冷场。在一起挽着走路,也都是专心致志看自己脚下的地板,就是找不到一句话插到对方思维里去。

    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恋人都爱看电影。

    交往5个月时,接吻和上床在同一天完成。做爱与恋爱一样,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程序,水到渠成的自然现象,并无任何附加意义。

    这让我非常空虚,甚至期间一度在想前任的某某女友。年轻时,上床是充满了激情和欲望的私密行为,是可以让人焚身泯灭的举动,是确定彼此已经无法再通过言语和动作进一步增加感情,必须要进行的环节。

    不曾想,几年而已,就落得了如此光景。

    在她背对着我擦拭自己时,她的背影和我许多上过床的女孩重叠在一起。不同的是,张丽并没有回过头来,冲我娇嗔或甜甜的笑一笑。

    从这个角度看,曾被衣装包裹的光鲜亮丽的张丽,颈上和小腹也渐渐有了上了年纪的女人专属的赘肉,虽然很少,却和我的记忆冲突。

    恍然间,我不由得开始说服自己,今后和很久以后,都只能和这个女人做这种事了。

    我们依然没什么话。

    双方家长也见了,同事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剩下就是挑日子办仪式了。

    在外人看来,我们俩都有正式工作,家里条件也不错,是相当幸福和美的一对。并且当众表演时,我俩也的确都是滴水不漏,给人看来幸福的无懈可击。

    但是每当散场,只有我俩的时候,张丽和我就变成了一对沉默寡言的陌生人。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再贴近一点。

    很多时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眼里有着这样那样的事物,可就是没有我。

    这年冬天雪特别多。

    初五同学聚会时,得到胡林在韩国清州遭遇火灾的消息。

    听说开始只是公寓一楼起火,并没引起太多人在意,有人叫几声着火了,住客就三三两两的走了出去。

    胡林住2楼,出于某种奇怪的逃生概念,他去了4楼顶层。消防车来到的时候,1楼的火怎样也扑不灭。后来火势开始蔓延,逐渐往楼上扩散。

    到最后胡林究竟是被烧死的,还是烟火熏死的,不得而知,因为没敢再去打扰他的家人。这些事情也是从韩国留学的同学那里听到的。知道消息的那晚喝多了,回来后却始终没有睡意。试着想了很久,也记不清胡林具体的模样。只记得他很高,笑起来不爱出声,臂膀会耸的厉害。一如我别过头,鼻涕眼泪一把,只能一口一口往下咽。

    马可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人,在一起往回走的路上,他忽然说,“要不凑着这几天放假,我们去看看他吧。”

    “也不知是埋在那边了,还是接回来了。”

    “我问问别人吧,到时候买几刀烧纸。他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一起带去。”

    我把胡林从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这人真是单调的要死,从没见过他有任何爱好。

    马可又说,“算了,到时候再联系吧。”

    马可考了几次都落榜了,被他爹安排到基层派出所做协警,依然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虽然没什么前途,但也没什么压力。同学聚会上,大家都是一年一变样,唯独马可,还是一脸少年模样。

    这时张丽已经习惯陪我吃砂锅豆腐了。看着咕嘟咕嘟的菜叶,我忍不住说,“生离死别这事儿,以前虽然知道,但从没想过会在身边出现,没想到一进入社会,什么东西都能赶上。”

    张丽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一边手夹着筷子,一边手划弄着手机,过了会儿才安慰我,“快吃吧,一会儿都凉了。”

    这一刻觉得张丽和马可很像,都是对别人兴趣索然的人。

    换做胡林也许就不一样。他若在我对面,听我说我身边的某个人去世了,虽然会笨拙的装作摆弄别的东西,但他一定急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不时抬头看我,欲言又止。

    “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快吃吧。”

    结果单位通知开会,假期提前结束,也没能和马可一起去看看胡林。

    日子一晃又是几个月,转眼又是春暖花开。偶尔倒春寒,下一场雨雪,把地面弄的脏湿。

    从照相馆出来的时候,细细的春雨抹的城市灰蔼沉沉。沿街打车的时候,不远处一对情侣卿卿我我的说笑,看的我羡慕极了。后来那女孩踮着脚尖拽男孩衣领,用力的整了整,佯作生气道,“看你那邋遢样儿。”雨珠粒粒挂在她呢子外套上,男孩就傻乎乎的笑。

    张丽也注意到我专心看那边,并不理睬我,对路边挥手,对我轻道,“车来了。”

    很多次我都想跟张丽吹谈一番我的精彩往事,比如我曾经跟人干架被黑社会追几条街,比如我成天逃课被全校老师批斗,比如我曾被人爱恋的无法自拔等等,可是那些事每到嘴边就变得难以启齿,时间久了 我甚至怀疑那些事情可能从没有发生过。

    有天在我家,张丽无意瞥到我的QQ,问,“这个女儿是谁?”

    “哪个女儿?”

    张丽一指,涂着亮甲油的手指盈盈落在一个头像上,看的我心里一触。

    那是早已灰暗了许多年的头像,备注名是“女儿”,头像是王菲某年某月的自拍照,把自己锁进了那个时间,再也没出现。

    我说,“大学同学而已。”

    张丽不置可否,我补充说,“很多年没联系了。”

    张丽还是不说话,我只好在王菲头像上点了删除,并把自己也移除对方好友列表。

    最后张丽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客厅看电视。我觉得似乎我们都懂这样的桥段和故事。

    我是高进,这是我一生的青铜时代。

    但是我觉得我挺幸运的,该遇见的,都遇见了。作为回报,该失去的,也都失去了。这桩生意依然不赚不赔,生命在我的人生里过了两个轮回,我二十四岁这一年,我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太过实际的意义,或许它们曾真实有力的出现过,但如今都成了虚伪的泡沫。

    奇怪的是我对如今的生活一点也不排斥,也没有任何逆来顺受的感觉。这样的生活到了,我就接受了,没有任何的思想斗争。我觉得我挺没出息的,换做以前,那个成天咋咋呼呼翻天覆地的高进,怎么就混成了今天这个屌样子。

    我没有丝毫不满,这才是最可怕的。

    于是经常做一个可怕的梦。

    梦里总在高中的课堂上醒来,窗外蓝天走云,绿树茵茵。马可在身边催我不要睡了赶紧打游戏,我抬头一看,前排的胡林正一脸严肃的瞪我,示意我好好听课。在梦里我很想过去和胡林说说话,很想很想,但他却只对我笑,笑我为什么一直像个傻逼一样,哭个不停。

-----转自百度贴吧之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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