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绝歌》第四章：不一样的夜

      又过了些许日子，小白（受伤的狐，我们给它起的名字），伤口慢慢愈合了，可以慢慢的练习走路，不用再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可是它懒得很，总是悠悠的在屋子里，转一小圈，就会磨磨蹭蹭的移到我跟前，拿小腿蹭我，让我抱它。它一身毛茸茸的，洁白似雪，柔软似棉。眼睛清澈如水，每次我累了，喜欢把它放在桌上，细细观赏，它精致得像只水晶球，像个玩偶，那双眼睛，复原以后，更加有神了。水汪汪的，烂若蝴蝶谷的泉水，清澈明净。它看我的眼神像我看它一样的专注。有时，看久了，我便会闭上眼睛，在桌子上趴着睡一会，它会移过来，轻轻的舔我的额头，我推一推它，继续睡，醒来，总是看见，它在桌上呼呼大睡，睡得很香，表情安静而满足。

      栈总是在门前的菩提树下，舞剑，落叶纷飞，似蝶。偶尔我会出来，给他一杯水，他接过去，一抹浅笑。我们言语不多，那些充斥着仇恨与诛杀的日子，太漫长了，如没有尽头的黑夜，在那些日子里，我过早的学会了沉默，十几年来，在师傅师兄面前我只需说：是。我都已经忘记了，我还会说话，忘记了我还需要跟别人交流，也不曾想过此生我会有这样的机会。日子悠转，安静如同流水。

      这晚，天很黑，风很凉，天幕里明月皎洁，星星好像在进行着一场篝火舞会。苍穹里灯火通明，我们都没有睡意，漫步出来，坐在小桥上，又看见了许久以前，我曾经看过的萤火虫，无数只，一闪一闪的，起伏在小桥边，流水上，被风拖着，跳舞，左右摇晃，我想，她们一定是初学歌舞的精灵。一时激动，我随手捉了一只，合在掌心里，透过指缝，小家伙，一闪一闪的，在手心里起舞，也或者是挣扎，好了，可爱的精灵，手轻轻打开，它就飞出去了，停在栈的衣领上。

    他看了看它，没有动：“惜，你喜欢萤火虫？”

    “嗯，喜欢。”我点点头。“今晚很想说话，也许是心里积压的东西太多了，多到忘记了自己也有倾诉的冲动。”我这样说。

    “那就说啊，说给我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栈转过身来，不经意的拍了一下我的头。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过去呢？你救的是一个杀手，罪恶深重的杀手……”

      “惜。”话被拦截了，栈认真的看着我说：“那是已经过去的了，为什么还要想那些事情呢，至少我想你现在不是，以后也许也不是，或许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我冷冷的笑了笑，：“能有什么苦衷，我什么苦衷也没有，是自己乐意那么做的。我跟你不一样，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是日光城的王子，是日光城的光明。而我是黑暗，阴郁与邪恶。我们是对立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刀剑相见。”

    “我想不会的，你看你在改变，至少我觉得你已不是你说那样冷酷无情了。”栈的目光有一种令人安静的信任。

      “我是，只是你没有看到，我这样是告诉你，不要对我太好，也许有一天你会死在我剑下。我现在不想杀你，难说我明天不会。”

      栈，眉目清寒，眼神里有一种不经意的失落，唇角抽搐了一下，一些什么话，被挡了回去。“惜，不要说那样的话了。不会的，我相信不会。”

      我想起他在森林里提起的人，不禁多问了一句，：“棠儿是谁呢？可以说吗？”

      他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眼里，月光凝聚，悠长而清冷。

        我想我也许是问错话了，一时不知所措。

    “你听我说，不要惊讶，棠儿，是我最小的妹妹，她十五岁那年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细细数来，就是你这般年龄，这几年里，我们找遍了整个日光城，都没有找到她。很多人都以为她死了，可是我相信她没有，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就在日光城。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是这样惊喜啊，这样惊奇，你那么像她，简直就是一个人。我真的以为你就是她了……。”

    说着，栈激动的双手按住我的双肩，泪水溢出来，那么真挚诚恳。

      这是一种无法乔装的悲伤啊。虽然我对他几乎完全是陌生的，之前我一点都不认识这个人，我的哥哥，早在我出世那个雪夜就已经死了。我怎么可能有他这样一个哥哥。我这样看着他，无语了。

    “那天在森林里，看见你抱着小白哭，我看见的好像就是棠儿，是我的妹妹，只有她才这样，爱着一切幼小的生灵，天性悲天悯人。”……

      我们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彼此仿佛真的是熟悉的亲人了，又像知心的朋友。

      夜很深，天很黑，星很亮，萤火虫在周围飞舞。

        不知道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这一晚，我们对月结义为兄妹。从此他是卧栈哥哥，我是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