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7）

 

 

很多人管我叫老师。

我确实做过一段小学和初中教师。不过，那是上个世纪1985年代以前的事了。只有知道这段亲历的熟人（他们或学生或当年的同事）叫我某老师，自己听了才感觉亲切，实在，到位，舒服。

一般情况下，听人家叫我老师，尤其朋友圈里，各种笔会聚会场合，自己的感觉就怪了起来，以为对方是在客套，一定程度地，保持距离。打个比方说，跟现在马路上问路，遇见某男而开口必叫“师傅”，是一个意思。

我读过5年小学、4年中学，上过2年中专，在吉林四平师院（现今名为吉林师范大学）进修过一年，这是自己一直看中的学历。至于在职函授，以及各种名堂的培训，虽然参加了，但很难和这种在校学习相比。个中因由，于今想来，恐怕就是在校学习的那种环境和氛围，特别是走出校门几十年后，仍在心心念念的老师们。

新年开笔，就写写我的老师吧。

7、周老师

走到房门口，周老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衣裙，说道：

坏了，忘带钥匙了。

以为周老师把钥匙落在学校了呢，说道：老师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学校给你取吧。

不是，是早上上班从家里出来就忘拿钥匙了。

周老师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捂住自己的半边脸，用一只大眼睛看着我，说道：

你长大了，可别学老师这样子，做什么事情丢三落四的。

进不去屋子，以为和周老师得往回走了。

周老师却说道：大门可以开开。你看锁头是挂在这的，没锁死。我们邻居家的人看来没走远。

说着话，周老师伸手摘下挂在房门上的锁头，打开钌铞，又把锁头重新挂上去。我跟着她就这样进到房子的外间屋。脚跟脚地，邻居家的一个女人也回来了。

周老师家住在左面这间屋子，右面这间屋子住着另外一户人家。用现在怀旧的话说——

那年月，周老师家跟数不清的中国人家一样，过的真是两家一门的日子。

周老师家这间屋子的房门是锁着的。她叫我等一下，就去敲右面邻居家的门，借纸和笔。

趁这功夫，我打量一下外间既是两户人家的过道也是厨房的屋子。

周老师家的屋门上有块田字格玻璃窗，被一块白布帘挡着，看不见屋子里面的摆设。

最明显的是两户人家的大锅和灶台。

邻居家这面的灶台上是一口平锅，上面盖着木头盖子。周老师家的灶台是一口高桩黑漆铁锅。锅盖是金属的，带有一圈圈装饰性的压纹。这种高桩黑铁锅，一般只有当地朝鲜族人家使用。锅盖和水泥面灶台，一黑一灰，擦拭得干干净净，泛着光亮。

从邻居家借来纸和笔的周老师，又搬来两个矮凳，一个给我坐，一个她自己坐。

刚坐下，又半起身，捋了一下拖地的裙子，夹在两膝之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就在这儿将就下吧。你就把锅台当课桌，咱俩一起看这篇讲用稿咋写？

听了这话，我有点为难，没说出来，只拿眼睛看着她。

周老师并没看我，而是神情专注地看着灶台上的某一个点。那个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她的大眼睛和眼帘下的雀斑似乎都安静下来。

尤其那雀斑不再发光，不再像小星星小雨点一闪一闪。

这样过了一会儿，她坐直了身子，两只手又摩挲下过膝的黑裙子，又看看手表，说道：

这样吧，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呐，太慢了。中午这点时间根本来不及。下午自习课你可以不去上了。一会儿，老师跟你说完，你用脑子记，回家去自己写出来。不会写的字呢，问问家里的爸爸妈妈。要不也可以空着，用拼音先代替。明天把写的讲用稿带到学校来，老师帮你再添上。你听明白了？

我看看周老师，点点头。

这时候，我更关心的是，周老师接下来说什么，我自己回家里能把老师说的话，一点不差地写下来吗？

这么一想，又紧张起来。

周老师好像看见了我心里在想什么，伸出手摸摸我的头，轻轻地摩挲下，说道：

其实，你在班上讲的已经很好了。

但是，要是代表咱们二年五班拿到学校里去讲，给好几百人听。你在班里讲的那些事情，就得梳理一下，让它更为顺畅。叫人一听，这些事情真是你做的，这篇讲用稿，也是你自己写的。

周老师说的这一番话，叫我感觉心里轻松了些，亮堂了些。

离开周老师家的时候，已经信心满满，人更激动兴奋，顺手从板杖子上，撸了一片豆角叶——

想把这片豆角叶，不，是把我就要参加全校讲用大会这件事情，告诉家里的父母和姐姐，告诉每一个认识自己的人！

周老师说道：

快回家吧，别在路上耽搁。你妈妈在家里等你回去吃饭呢。

刚要走的时候，两个年轻人，从外面进来了。

是周老师的弟弟和妹妹。

县城镇子不大。人们很少带饭盒，中午放学下班，一般都回家吃饭。俩人见了周老师就说道：

饿了，真饿了。

过来就掀锅盖。锅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就怪道周老师早回来怎么不做饭？

我回到家里，跟母亲说起这件事情，误把俩人当成周老师的孩子了。

母亲问道：

儿子，教你的周老师多大啊？

继父已经见过周老师了，笑说道：人家周老师没结婚，还是个姑娘呢。

继父和母亲都嘱咐我，按照周老师说的话，写好讲用稿。

又说：

周老师对你这么好，以后可不要忘了啊！

这一天，是星期三。

周老师下午要参加学校的政治学习。

也不知道她为了我，忙乎得吃没吃上中午饭？

又过了一周，全校学习毛主席著作讲用会，在学校主楼一楼的会议室召开。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麦克风前，拿着讲稿，跟坐在下面的上百人说话。

下集写左老师和殷老师。（待续）

2019年1月9日星期三 写在长春于家沟

看了这文觉得顺眼，舒服，像那么回事儿，请别忘了动动手指头，给点赞喜欢呦！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