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03
宣华录:花蕊夫人宫词中的晚唐五代》
一、春时宫娥晓妆成
都说春困恹恹,睡起迟,懒梳妆,宣华苑美人的日常里,鲜有这样的状态。“晓钟声段严妆罢”,深宫禁苑,报晓钟声刚敲过,她们已经在菱花镜前装扮一新。晨妆是宫妃一天头等要事,卷珠帘,开妆奁,接着一项项极细致的手工活,妆容过程十分复杂。傅香粉、画蛾眉、抹胭脂、点口脂、施面靥、贴花钿,不厌其烦,只为美美地朝天子。时下流行问“口红色号多少?”一千多年前同样如此。这些“胭脂晕品”的名字念起来就让人口舌生香:石榴娇、大红春、小红春,嫩吴香、半边娇……;还有口脂,也就相当于今天的口红,除基本原料,还加入不同的香料,如沉香、苏合、丁香等,所以韦庄说:“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美人的眉妆,直追盛唐。关于眉形就有:小山眉、五岳眉、垂珠眉、月棱眉、分梢眉、涵烟眉等。诸多程序,比起今天女子,有过之无不及。“春态浅,来双燕,红日渐长一线。严妆欲罢啭黄鹂,飞上万年枝”。妆罢娇俏可人,跃然纸上。
二、夏日水殿读文书
懒散的初夏,微微闷热,蝉儿时鸣时歇,更显周遭虚静,卷帘的宫女不知哪儿去了,殿头摇纨扇的宫女不知哪儿去了。淡淡无事,眼见庭树新绿,桐荫疏处,漏进阳光,将春寒消散。宣华苑中的女子,换上清凉的薄罗衫。“独自凭阑无一事”,人在疏帘外,独自倚朱阑,更觉光阴痴长。她就在“水风凉处读文书”,一幅桐荫仕女读书图立时秀展眼前。微风轻轻拂过池面,带起浅浅水纹,吹进薄罗衫,凉意挹爽,她手持文书,慢慢品读。她是谁?也许是一位素养颇高的女官,正在检读典籍;也许是一位宫妃,风度颇似昭仪李瞬弦。她曾在欢闹的饮宴后,于湿草的庭阶前微醒,吟出“钟晓愁吟独倚屏”的寂寞感伤;她也曾在月光下的南轩窗前独坐,见庭前的竹影,随风婆娑,便拾起笔墨,将竹影摹写在纸窗上。又或许读文书的人,是花蕊夫人自己,难得清闲,于夏日风前读一读前人的辞章,寻点写作灵感,享受着无忧无愁,不悲不喜的宁静。
三、秋晓举袖扑蜻蜓
西风乍紧,秋水初凉,清冷冷的早晨,宫女妆罢,沿着摩诃池不知准备去哪儿,岸边蜻蜓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不自觉地轻抛衣袖,蹑手蹑脚扑起来。“秋晓红妆傍水行,竞将衣袖扑蜻蜓。回头瞥见宫中唤,几度藏身入画屏。”在存世的唐至五代诗词总,只有花蕊夫人写下“扑蜻蜓”的画面,与此并列成为时代孤篇的是杜牧的“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这是他眼中最动人的秋景,被宋以后的诗人频繁借用。杜牧诗意,流露着女子的相思寂寥,花蕊夫人的宣华苑里,小宫女尚在懵懵懂懂的萌稚阶段。杜牧的画屏,银烛照着,一幅冷清秋山图;花蕊夫人的画屏,红妆数度藏身,秋意中有几抹艳光。
四、冬日红泥地火炉
转眼到了冬季,宣华苑各宫苑早已撤凉帘,换暖帘,防风抗寒,备好取暖设备“地火炉”。白居易云“醉依香枕坐,慵伴暖炉眠”。懒洋洋的严冬,一壶酒、一卧榻、一暖炉,便足以安守每个孤寒之夜。蜀地的严冬是薄寒,虽然也会有雪,但不如江南湿寒侵骨,也不似北方凛冽干燥。地火炉烧起来,满室生热,足以抵御寒冷,如果炉边再温些酒,或煎些茶汤,或烤些栗子类的小食,板着香炉里升出的袅袅香雾,亦可在暖炉中撒些香末或香料,便一室芬芳。谈起酒,冬日里最好的莫过于“泼醅初熟五云浆”,五云浆其实是种米酒,度数并不高。泼醅是指没有过滤的酒,经过多次发酵之后酒色沉郁,浓香四溢。花蕊夫人和宫中的女子们沉醉在这浓浓的酒香之中,又是一个良宵偷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