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爷爷是个高傲倔强的人,目空一切,从不低头,从不认输。
在我心里,爷爷高高在上,睥睨着天下人、天下事,却不为任何人和事所动。威严中带着一丝冷酷,使人不敢靠近。其实形成这样的性格,大概也和他的幼年生活有关。
爷爷在他九岁时,太爷爷就过世了,全凭太奶奶一人把他们兄妹俩拉扯长大。因为太奶奶身体不好,不能生育,便把爷爷和他唯一的妹妹从邻村领了回来,当做自己的孩子养着。但是,邻里乡亲对待这孤儿寡母并没有一个好的态度,而且还因为这一点,不把爷爷当做本宗族,甚至萌生出了霸占房子的念头,幸好坚强的太奶奶把这一切扛了下来,在那么大的压力下没有把这两处小小的宅子给让出去,才有了现在我们一家人的容身之地。
因此爷爷都会穿好盔甲来对待任何人,有时甚至连家人都不例外。在我记忆中,爷爷是神秘的,高深莫测,从来不会让我们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然,关于爷爷的身世,我也是听奶奶念叨的,有心记了下来。
爷爷从小体弱,太奶奶对他更是疼爱。所以在那个年代,他并没有像大多农村劳力一样,每天为了工分而兢兢业业的下地干活,而是在村里做了一份文职工作。再加上年少时上过几年学堂,读过几本书,村里人对很他尊敬。爷爷高傲的性格大概也是在这些尊敬中形成了。
在当时的农村,爷爷也算是个文化人。大姑姑作为爷爷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受到了不少熏陶,再加上本身就勤奋好学,因此和爷爷最聊得来。大姑姑在爷爷心中的地位,就连身为独子的爸爸也是比不上的。
我上大学的第一年,跟爷爷同样体弱的大姑姑得了子宫癌,可是乐观的大姑姑并没有被病魔打倒。经过治疗,终于有所好转。但正是因为长期的化疗,使她的头发都掉光了,显得更加瘦弱。
那年冬天的一天,天气晴朗,微风有些躁动。姑姑的病终于痊愈,便来看望好久不见的爷爷奶奶。她是骑农村那种电动三轮车来的,戴着帽子围脖。在风的怂恿下,松松垮垮的大棉袄愈想离开她的身体,甚至想带她一起放肆飘荡。可是,身为父母的爷爷奶奶怎么会让那风的计谋得逞。刚进家门,奶奶便招呼她去里屋炕上暖和暖和,并立刻端来热乎的茶水让她暖手暖身子。这时,每天去外面下棋的爷爷看到姑姑来了,也跟着进了屋,随后便都坐下来聊天。
不一会儿,姑姑在炕上坐的有些燥热,就把头上的帽子摘了,露出了光光的头,比爷爷的头还要光。那头上有几根短短的弯弯的头发,不知道是因为受了帽子的压迫,还是因为姑姑自身的营养不良,才让它们长成了这样。就好像一块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忽然长出了几抹新绿,让人眼前一亮,那是生的希望,也是打破了死亡的沉寂。
而更多的,却是父母对子女遭受这么大灾难受的苦而感到的心疼。
爷爷看到的那一刻,立马坐不住了,悄悄地走了出去。奶奶看他脸色不对,也跟了出去。走到了大门口,奶奶就看见爷爷低着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泪水划过脸庞,肆意的流淌。流到了下巴,再没有支撑物,便滋润了干涸的土地。也滋润了一颗许久都未颤抖的心灵。爷爷的嘴弯成了弧形,这时的他,只是一个无言的老父亲,不再高高在上,向这个世界认了输。
微风吹得天上的白云也狂躁不安,晴空万里,却偏偏遮住了太阳。
连太阳都躲了起来,你也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心底的动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