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仇方家人（2）分家

在蜿蜒的田埂上，一个清秀的男人背着无精打采的小男孩，朝着家的方向慢慢行进。

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铺在田水里。

微风一过，影子被吹得皱皱巴巴。

这就是父亲和我。

“小五，睡着啦？”父亲慈爱地问。

“嗯，还没呢。”我朦朦胧胧回答。

“小五，我们到家了！”父亲逗弄着我。

“嗯，到家了。”我懒懒地回答。

我从小体弱多病，经常咳嗽发烧。

父亲母亲经常背着我去公社医院看病。

我去医院最怕那股药味，最后发展到一进医院就会呕吐。

但每次趴在父亲温暖的肩上，那种随着步子挪动有节奏一颠一颠的感觉，不亚于躺在摇篮里，听着母亲唱着催眠曲。

一度吃药打针都没用，父亲又给我找了很多偏方，母亲漫山遍野去挖草药。

直到五岁，我的病痊愈了，一天天活蹦乱跳起来，一天天强壮起来。

似乎从这个时候，母亲开始了和父亲无休无止的争吵。

情仇方家人（2）分家

这天中午。

家里弥漫着回锅肉馋人的香味。

这肉香从窗口从房顶飘出，在整个竹林的上空弥散开来，馋了飞鸟，馋了整个下坝。

那时吃肉要肉票，买布要布票。

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的家庭是令人羡慕嫉妒恨的。

母亲不仅勤劳，而且很会精打细算。

每月给我们打一次“牙祭”，母亲做到了。

母亲乘父亲转身添饭的机会，一筷子打落了奶奶夹起的肉。

奶奶很无奈，一声不响地缩回筷子。

而父亲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父亲一声不吭走回桌边，突然端起桌上的肉碗扔出门外。

随着一声脆响，碗碎成很多片，肉撒了一地。

姐姐们赶忙抱了小妹纷纷躲进里屋，只剩下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所措。

母亲愣了一下，撕心裂肺嚎叫着扑上去挠父亲。

父亲气急败坏抓住母亲的头发，把母亲拉到院子里摁倒在地抽了两耳光。

奶奶颤颤巍巍踮着小脚追出门，拿起笤帚一个劲抽打父亲：“你个德子，有本事打婆娘了，还不快给我撒手！”

邻居干亲家远叔飞一样地跑过来拉开父亲，远叔的老婆芳婶和其他婶子们搀起披头散发的母亲。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父亲打母亲，也是奶奶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打父亲。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跟你们两娘母分家！我要离婚！”母亲歇斯底里叫嚷着。

父亲一声不吭，不顾任何人劝阻，真的就搬来土坯砖，把正房与偏房之间的门封堵起来。

母亲的哭声变得很无助，一直把我抱在身边，呆呆地看着父亲忙活着。

“正房四间给你，偏房两间我和妈住，厨房暂时大家共用吧，孩子们愿跟谁就跟谁住吧！”父亲很冷静地对母亲说。

母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问我：“小五，你跟爸爸还是妈妈？”

我惶恐地望望父亲，又望望母亲，最终怯怯地指了指母亲。

母亲眼里立刻流露出一丝希望，重重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紧紧拥着我，脸贴着我的脸。

母亲的泪很快打湿了我的脸。

父亲望着我叹了一口气，满脸愧疚。

“你个不争气的家伙，好好的日子不过，分什么家啊？离什么婚啊？你愿意分愿意离，你就自己一个人过吧，我谁也不跟，我明天就去敬老院！”奶奶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一直骂着父亲。

情仇方家人（2）分家

大队王支书跨进了院子：“哟，德子，你这是来真的啊？”

父亲停下手中的活，迎上去。

母亲像见到了救星，忙给王支书端来凳子。

“孩子们都过来！奶奶也过来！”王支书招呼道。

大家都围拢来。

“孩子们愿意分家？”王支书问。

姐姐们都摇摇头。

“奶奶愿意分家？”王支书问。

奶奶摇摇头：“要分，我老太婆就一个人过，我进敬老院去！我谁也不跟！”

“阿秀愿意分家？愿意离婚？”王支书问母亲。

母亲也摇摇头。

“那就是德子你一个人想分家想离婚了？你这有老婆有孩子有老人有家的日子不过，愿意一个人过日子，你真以为光棍的日子潇洒啊？你不见村里那些老光棍，脑袋削尖了，想老婆想疯了都讨不到啊！这阿秀可是理家好手啊，你这一放手，可就有人排队眼巴巴在望着呢！刚才我在路上就有人给我打招呼了！”王支书数落着父亲。

父亲看了看母亲，脸红一阵白一阵：“这不是阿秀闹着要分家要离婚吗？”

母亲刚要说话，王支书伸出手阻止了，继续道：“你这德子，刚才阿秀都明确表示不愿意分家了！你看你，媳妇被你打了都不愿分家，你打人的却要分要离的，你这就太自私太没有肚量了！你还是生产队队长啊，你这头带不好，你领导谁去！”王支书边说边给父亲递着眼色

父亲垂着头，不再言语。

“你得表个态啊，你看奶奶、阿秀和孩子们都眼巴巴望着你呢。”王支书催促着。

“那我也不分不离了！”父亲长出了一口气。

“你个不争气的家伙！一会儿把那堵门的砖给拆了！堵什么门嘛，这是堵老娘的心啊！”奶奶命令道。

“好好好！”父亲应诺道。

母亲终于破涕为笑，把我搂得更紧，突然又站起身，招呼道：“王支书，你歇一歇，我去准备晚饭，一会儿让德子陪你喝两盅哈！”

第二天，父亲拆掉了堵门的砖，家终于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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