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民生卖身记　第一章　第四节

　　钱老师的教学表现得到了学校领导和教育局领导的认可，很快钱老师被提拔到高三文科尖子班继续教授他那伟大的课程。失去了这位伟大的导师，钱老师在赖民生班级里的几个铁粉武侠迷对语文课的未来充满了担忧。他们很害怕，如果没有了钱老师的指引，这语文课不讲武侠了，还能算是语文课麽？没有武侠的伟大理论统一全班同学的理想和奋斗目标，一个人想东，一个人想西，这样还如何能有原来那统一协调的掌声？

　　除了班上几个钱老师的铁粉感到情绪低落，其他大多数同学还是无所谓的，在他们看来，上课无非就分两个状态，一个是能安安稳稳睡觉的状态，一个是想睡而不得睡得状态。钱老师虽然曾经有过一段时期让他们睡稳了觉，但后来他发动的“鼓掌大运动”还是让他们没法再好好睡觉了。如今再换个“主子”，虽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睡好觉，但起码应该不会再这么折腾，因而也无所谓了。

　　钱老师走后，学校给班级换了个刚入职的女老师。初次见这位女老师，赖民生感觉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娴静的感觉，这种感觉能让人放下浮躁、浅薄的情绪。她走路的脚步轻轻的踩在地上，有种说不出的优雅，让人看着很舒服。眼神似乎总让人感觉她在思考着什么，有种难以言表的耐人寻味。这可是主宰班级里面特困生以后能不能睡好觉的人啊，赖民生对他有种既喜欢又排斥的感觉，喜欢她让自己在上课时有了听课的想法，但又抵不过睡意来袭时想睡而不敢睡得纠结。

　　女老师姓张，据说是一个刚从名牌师范大学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原在一家报社上班，但不知道为何被辞了下来，所以才来了这所学校。赖民生对张老师有种特殊的感觉，似乎在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源源不断的能量，不断地辐射着他，让赖民生上课时在瞌睡和清醒之间苦苦徘徊。

　　张老师对赖民生也有一种关心，把他选为新任的语文科代表，平时帮忙收收作业。赖民生一次课间交作业给张老师时问了她为什么由他担任语文科代表。张老师笑得像一个小女孩，眼睛里面闪烁着灿烂的光芒，这美丽的画面竟让赖民生看得发呆。张老师看到赖民生呆呆的表情，收住了笑容说：“因为我看你每天上课都在瞌睡和清醒间苦苦挣扎，证明你是想好好听课的，让你当语文科代表是鼓励你挣扎出来。”赖民生听到此话一时间脸竟红了。上课响起，下节课正是语文课，赖民生告辞先到课堂准备，走到了楼梯口，张老师亲切温柔地叫道：“民生，等等我。”随即踏着轻盈步伐来到民生地身边。张老师大约是165公分的身高，头顶正在赖民生的鼻尖之处，赖民生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弥漫而来，这让甚少与女生接触的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今夕何夕。她本该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老师，她甚至可以像钱老师一样，统一全班同学的思想，现在她却像一个小女生一般走在自己身旁。此时的赖民生如沐皇恩，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与张老师一同走往教室。

　　这节课上，张老师讲到了鲁迅的《呐喊》自序，“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赖民生此时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张老师叫了赖民生起来回答，赖民生一下子如死尸回了魂，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民生同学，如果你是这房子里沉睡中的人，你突然醒了，你会否叫醒其他正在沉睡的人？”赖民生此时刚刚醒来，只得被问得哑口无言。这时后排的同学同学自告奋勇起来回答道：“鲁迅先生虽然对当时的社会感到很绝望，认为这铁房子‘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但是他在文中紧接着说：‘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所以鲁迅先生认为希望的火苗还在。在熟睡中死去，倒也不知道痛苦。但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睡醒和睡着的两种状态，就是两种人生。僵尸的人生，和有血有肉的人生。沉睡中的人他还活着，但对于别人而言，他已经死了。清醒的人虽然很可能很快就要死，但团结一致，唤醒更多沉睡的人，没准可以打破铁屋子。即使打不破，也死的明明白白的，短暂的苏醒的时间里。可以回忆一下过往，总结一下人生，酸甜苦辣在心头，虽然即将结束，但是也不枉此生。”此回答者，正是原来在钱老师课堂上热衷提问的梁有为。张老师点头表示赞许，说道：“少年强则国家强。”赖民生对梁有为的回答也颇为惊叹，他一直以为语文课就是追求熟练背诵古诗文、课文，殊不知语文课中竟然有如此深刻的地方值得探讨，一下子他感到恐慌，因为感觉自己已经跟梁有为这样的同学有了很远的差距，他甚至开始厌恶这样的语文课，即使他在内心深处对张老师有着一种隐隐约约的爱慕。

　　再有一次张老师在鲁迅的《灯下漫笔》一文中说到：“鲁迅先生在这篇文章中说了两种时代，一种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一种是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还有一种文中没有交代清楚的第三种时代，同学们你们觉得我们现在是属于哪一种时代呢？”女老师提出这个问题时没有让同学回答的意思，赖民生在口中小声犹豫的说道：“第三种时代。”此时女老师的眼神正聚焦在赖民生的嘴唇上，似乎清晰听到赖民生的回答，她莞尔一笑，这个笑容，看似平平淡淡，但赖民生却从来没感受过一个笑容有如此丰富的内涵，这让赖民生一直印在脑海之中，似乎还让一颗种子发起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