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rcle 3.
清晨的风微凉，略过叶片，轻轻地拨开窗纱，似乎在窥探着什么。远处的高楼上，缓缓上升的红日，把云彩也映得透亮，仿佛在预示午后开始的烈火。
高一F班的晨读也是闹哄哄的。
放眼望去，没有几个人拿着课本在背书，而是互相交头接耳，女生讨论着哪个牌子的化妆品好用，男生则又抱怨昨晚排位掉了几段。有些目光时不时投向最后一桌靠窗的位置，想说什么但还是欲言又止。
“喂喂，今天第一节是老曹的课！“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男生推了推他的同桌。
“我去！”
他的同桌正是那个平头男生。他赶紧关闭游戏界面，收起了手机。
“幸好老曹他还没来，”平头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故意抱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下次就不告诉你！”小个子男生推了推眼镜，埋头继续背书。
“诶呀，好同桌~昨天的卷子借我抄抄吧~”平头厚脸皮地笑笑。
小个子男生没有理会。
“求你了~好同桌~”
“你最好了~”
“赶紧拿走！！”小个子男生终于受不了了，用力把卷子按在平头贱兮兮的脸上。
平头嘿嘿一笑，把卷子从脸上拿开，却偶然注意到了教室最后的那人。
蒋沉靠着窗边，睡得很安稳。
不出意外的话，昨晚又在网吧打游戏到通宵。早上来了自然是要补上一觉的。
“切，他倒是睡得舒服…”平头不屑地轻哼一声，“等会儿有你好看的。”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藏着稳重。
当这人走进F班，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才停下来。
“早读时间都干嘛呢？！”厚实洪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一个身材匀称的中年男士。他经常穿这件深色的正装，领带也打的美观，一副长方形的镜框架在不算高的鼻梁上，头发有些稀疏，但每次梳的却很整齐。
“F班的学生就是没有自觉性！”他把茶杯撂在桌上，翻开英语课本。
“好了，开始上课吧。”
“老师好！”全班同学起立，唯独蒋沉趴在桌上，半个脑袋埋在双臂，一动不动。
曹岩辉点点头，拿起茶杯轻轻抿了几口。转身拿起粉笔写上了课题，讲着标准流利的英语。
“…都懂了吗？这种情况下只能用doing的形式。”
“这个知识点要记下来，背过。”
小眼镜埋头做着笔记，平头左手托腮，右手转着一根中性笔，小声嘟囔：“听不懂…”
“接下来看advertisement这个词，”曹岩辉环顾教室，“有谁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他忽然注意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多了个人，而且趴在桌子上，看样子睡得还很熟。
居然在我的课睡觉？就算整个年级随便挑一个出来，他也不敢。
曹岩辉提高音量：“最后一排的那个同学！站起来！”
班里的目光渐渐汇聚在他身上。
平头幸灾乐祸地笑笑，看你怎么办！
坐在蒋沉前面的女生回头瞥了一眼，见他还是不醒便用手敲了敲课桌，小声道：“蒋沉同学，起来了！”
蒋沉动了动身子，缓缓睁开眼睛。
“什么事？”
“好啊，不但在我课上睡觉，而且还偷偷染发来上学？！”曹岩辉有些气愤。
“……”
蒋沉懒得和他解释，准备继续趴下睡觉。
“既然站起来了，那你说一下这个单词的意思吧。”曹岩辉故意指着黑板上的单词问。
“advertisement广告。”
蒋沉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举个例句。”曹岩辉又问。
“Sir, your class is more boring than an advertisement.”
每个词句说的清晰准确，语调也恰到好处，还稍带一丝特殊的韵味。
讲台下开始有了几声骚动。
“你…你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到底懂不懂规矩？”
曹岩辉气急了，恨不得立刻拿起黑板擦朝他的一头黄毛丢过去。
“I just came to China. I don't understand.”
蒋沉揉按着有些僵硬的脖颈，抬眼看了看讲台上的那人。忽然之间那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强忍住心里的火，又喊道：“别用你美国加州的方言讲话！”
原来他就是校长说的那个外国转学生，怪不得敢在我的课上这样。
“要讲正统英语！”曹岩辉纠正他。
“Sir, your class is more boring than an advertisement.”
蒋沉面无表情地用标准牛津英语又讲了一遍。
“现在行了？”
“你……”曹岩辉被气得不轻，端茶杯的手都在发抖，“你给我出去站着！”
“哼…”平头回头瞥了一眼。
蒋沉拉开椅子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出教室。
“真是不可救药！”
高二A班的教室里则是整整齐齐，诵读响亮。
“先打扰一下，”一人戴着袖章，走到讲台前，“请大家上交社团参报表。”
台下的人听闻，便开始翻找书包，查看桌洞，弄得书本都哗哗作响。
沈柯从第一排按顺序收着表格，拿过一张确认无误后，快速放好，紧接着收下一个。匆忙之中，似乎碰掉了什么东西。
“哗啦啦——”
一只纯白色笔袋摔落在地上，里面的油笔，橡皮，格尺一股脑滚得到处都是。
“抱歉，”沈柯低下身子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整理好放入笔袋，递给面前的短发女生，“还给你。”
“谢…谢谢沈柯同学！”
短发女生小心翼翼地接过笔袋，低头道谢。待沈柯走远后，她悄悄抬起头瞄了一眼，不长不短软软的黑发，干净整洁的制服，稍带冷淡的神情。
沈柯同学他…人真的很好呢……
“诶，喜欢上人家了？”
旁边扎马尾辫的女生调侃道。
“才…才不是！”短发女生红着脸辩解着。
“也是嘛，人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就是性子有些冷。”马尾辫女生叹了口气，“加油哦！”说着拍了拍短发女生的肩膀。
“你…都说不是了！”
沈柯整理好刚刚收到的表格，随手记下几个名字，又提醒道：“没带的下午交，不然名额作废。”随即转身走出教室。
再过五分钟就要打铃，狭长的走廊上几乎没有人了。沈柯拐过一个弯，沿着楼梯走下楼，远远望见一楼的走廊上站着个人。
沈柯眯了眯眼睛，那人看起来很高，却是一副懒散的样子，没穿校服而且还有……一头黄毛？沈柯先是一顿，接着迅速走过那人，不巧还是被叫住了。
“学长！又见面了~”
沈柯没理他，自顾自地走着。
“学长别走啊，”蒋沉快步追上去，“聊几句吧~”说着把手搭在沈柯的肩上。
沈柯拍开他的手，冷着脸说：“不聊，走开。”
“别啊学长~”蒋沉仍是紧跟不舍。
“你有完没完？！”
沈柯紧皱眉头，瞪了他一眼，“别跟上来。”
“……”那人倒是乖乖站回了原地，不再言语。
沈柯走了几步，回头确定那人没有跟来，然后快速向办公室走去。
“报告。”
“是小沈啊，”唐昊抬头看了一眼，“把报名表放在这里就行。”
沈柯走进办公室，放好后递给唐昊一张便签纸：“这些人下午交。”唐昊接过纸条，招呼沈柯离开：“快去上课吧！”
沈柯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口的同时，与一位中年男士擦肩而过。
“曹主任？怎么没去上课？”唐昊看到门口有些怒气的曹岩辉。
“F班真是不让人省心！”曹岩辉整理了一下衣领，接着说：“改上自习了。”
“呦，是哪个让您这么大火气？”唐昊打趣道。
“还不是那个转学生！不懂规矩当着众人的面对我出言不逊！”曹岩辉说着，又有些生气，“让他罚站半天。”
“您确定罚要他？”唐昊反问道，“您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曹岩辉心里很是疑惑，那个黄毛小子能是什么身份？如果是有头有脸的身份不会去私家学院吗？根本就不会来这里吧。
“他的父亲是美国某企业大亨，同时也是这一片的股东，校长说要照顾着点。”
“什么！？”曹岩辉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可是校长也说了，也许这小子来头真不小吧。
“您不信可以去问问看。”唐昊建议道。
“这……不用了，我…我知道了。”曹岩辉的脸色很是难看，过了许久才答应下来。
正午的烈日当头，久违的闷热感袭来，依旧没有爽朗的微风，只有几棵槐树撑起的绿荫。
“下课咯，吃饭去~”
“诶，今天吃什么？”
“好像有土豆炖牛肉……”
沈柯整理好桌上的课本，想伸手从兜里掏出钱包，但外套的侧兜里却是空空如也。他又开始翻找书包，可从头到尾找了一遍，也还是没找到。沈柯有些着急了，硬是又仔细翻了几遍，仍是一无所获。
这……这可怎么办？饭卡的余额先不说，自己一个月的薪水全都在里面，过几天还要交租，还贷的日子也快到了……
“小柯！一起吃饭吗？”
就在这时，薛婧瑶从教室门口探出头来。
“不……不了，我先回家一趟。”沈柯说着背起双肩包，从后门跑出了教室。
“那个……好吧。”薛婧瑶朝沈柯挥挥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