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传：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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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严成醒来时，头脑昏昏沉沉的，连日的奔波惊吓，让他得了重感冒。他摸索着，想从包裹里掏出饼来吃，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夜里的事情。他苦笑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在破庙中转了转。后院的井还可用，打了一桶水上来，洗脸漱口，感觉好了一些。

　　这时突闻到前殿飘来一股儿肉香味儿，他踱回前殿，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正蹲在一堆火前，火堆上支着架子，架子中插着拔过毛的鸡。

　　那少年看见严成过来，笑着说：“兄醒了，快些坐坐，等下吃鸡。”

　　严成心中诧异，自己只不过去了后院一小会儿，这人和这一堆物事倒像凭空出来的一样。严成席地坐下，忍不住问道：“兄何时来的，弟竟不知。”

　　那少年疑道：“昨夜兄还请弟吃饼来着，兄竟忘了吗？”

　　严成惭愧道：“夜里睡得迷糊，未看清兄的长相，还请勿怪。”

　　少年说：“不怪兄，是弟冒昧了，忘了夜里相见用的是真身。”说毕，身上光芒一闪，嘭地变成了一只狐，通身火红，下颚至尾巴内侧却是一溜白色，浑身油光水亮，煞是好看。

　　严成傻眼了。在义学时，常有同窗不知哪里寻来的话本子，夹在书册里偷偷翻阅传看，虽严成是书院小童，但他性子温和良善，从不在夫子前搬弄是非，大家也乐得与他相交，是以闲话本子也能流传到他手里几回。话本子上十之六七，总有狐妖幻化的美艳妇人与落魄书生云雨缠绵的故事。那群懵懵懂懂的少年都曾做过狐妖在怀，名利双收的傻梦。只是义学里的学生多是普通农户出生，最迟十二三岁，便要离开学堂，或是当学徒学手艺，或是回家种地，经生活随手磨砺两三个月，便再也生不出做这种痴梦的心了。

　　严成深得夫子真传，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虽也爱看，也向往过，但内心深处总是不信的。此刻火红的狐狸正端坐在对面，蓬松的大尾巴在地面上轻轻的扫来扫去，小耳朵抖了抖，头微微偏向一侧，抬爪指着梁上，口吐人言：“昨日兄来时，弟正在梁上休息。”

　　严成目光呆滞，脑中凌乱不堪，想着话本子插图里画的，可真是不像，又想到话本里的狐狸都是母的，这只是公的，自然看起来有差别……这边纷乱乱的想着，感觉头疼的更厉害了，隐隐有些坐不住的趋势。

　　狐狸见严成总不说话，眉头紧皱，似有不喜。心中一动，耳朵抖了抖，身上光芒一闪，又变为少年，小心试探着问：“兄不喜与狐来往么？”

　　严成回过神来，忙解释：“不不，狐兄误会了，弟见识浅薄，之前只在话本子里见过狐族轶事，没成想今日遇见狐兄，是以有些呆了。”

　　少年笑道：“兄不嫌弃便好，弟第一次出家门，住在这庙中半个月了，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很是寂寞。”

　　严成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晕倒，接着问道：“狐兄因何事离家，为何只住在此庙中？”

　　少年面上现出愁苦：“弟做错了事，恐受责罚，从家里逃了出来。因这山中野鸡甚多，反正也无甚好去处，便在此庙中落了脚。”

　　严成正待要说自己的事情，脑中忽地回想起前夜之事，刘文韬恶心的嘴脸近在眼前，又忽地只剩了一双瞪大的眼睛，血液粘腻腥臭，糊得到处都是……

　　少年见严成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额头密密得起了一层细汗，双眼微闭，显得很是痛苦。

　　少年连叫了几声，严成都无回应，身体竟开始嗦嗦发抖。闪身到严成身边，想握起严成的胳膊摇一摇，谁知刚一碰到，严成突然嘶吼一声：“不要碰我！”吼完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身体仍在痉挛发抖。

　　狐狸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呆了半晌，脑子里只来来回回转着一个念头：他讨厌我，他果然讨厌，他当真讨厌我，大家都讨厌我……呜呜呜……好难过……小狸那么乖，为什么都讨厌小狸……想着想着，眼泪就巴巴的流了下来。

　　他取下烤好的野鸡，一边啃一边流泪。又想着得把鸡翅和鸡腿留下来当做回礼给严成，伸手抹掉眼泪，从梁上将严成的包裹取下，打开包饼子的小包，将鸡翅鸡腿放在饼子上，又将包裹重新包好，推放在严成面前。再拎起野鸡啃时，竟一点也不觉得香了。他不明所以，又勉强啃了几口，如同嚼蜡，就放下了。去后院打了水净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莫不是病了吧！”

　　少年又蹿回严成身前，越看越像是在生病。他抬手想摸摸严成额头，想起那句“不要碰我”，又讪讪地收回了手，心里却好似已经摸到了一般，确定严成是病了。

　　他又不喜欢我，理他做甚？若他死在庙中岂不是要发臭？也对，发臭了总是不好的，还是四处转转，寻一大夫给他瞧瞧的好。

　　如此考虑透彻后，便嗖的一下不见了。约莫两个时辰后，那少年扛着一个麻袋回到破庙，将麻袋口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一个白胡子老头来。

　　那老头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揉着腰，嘴里不住的叫苦：“哎呦呦，可颠死老夫了，少年人，何事如此着急，这样折腾我老头子呀！”

　　少年冲老头作了一揖，恭敬道：“学生兄长得了重病，还请老丈帮忙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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