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又一代，继承或改变［59］

很小的时候，我曾替爸妈摆过摊。

那时候，我刚刚可以计算斤两价钱。

应该是小学大概十来岁吧。爸妈白天很多事情忙，虽然具体忙什么也不记得了。上班的一点点工资根本不够。于是家里种了各种时令的东西拿出来卖补贴家用。

我们那里县城城郊有个地方叫象山。那里有一个小集市，每天早上很多乡下人会带去自家种的或者别处采购的新鲜果蔬过去卖。

有一年开始，我也成为其中一员。

具体也没有棚子，没有凳子。都是蹲着。

一大清早天刚擦亮，爸爸或者妈妈骑车带着我，驮着菜：比如南瓜、黄瓜、黄豆、还有爸爸卖的草纸，包括端午节的粽叶都有卖过。

到了地方，物色一个人不多不少的地方。要特别注意，不能跟邻家卖同样的货，否则就是“竞争”太靠近了。虽然小，这个道理可是懂的。

然后就是等。

巴巴的望着来往的行人。眼看着过来人，但是当他们眼神从我身上扫过去往前看的时候，那种失落，再多次，都不会让我练就出坦然。

有一些是看中了我的菜，比如黄豆，说比较“漂亮”来买的。兴许是觉得小孩子不懂的缺斤短两吧。但也有一些中年男人同情，觉得小孩子来做生意，多不容易。于是在我这里光顾。虽然我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但总记得这样的事。

再微小的温暖，都可以燃烧很久。

还有一次，我跟弟弟一起卖整板车的大西瓜。2轮板车，约有1.5米宽，三米长，那时候弟弟也大概才十一二岁。但是他学大人的模样竟然给拖动了。

为了防止同学看到了丢人，他把爸爸的草帽戴着，把面部遮的低低的。我则手拿一杆称跟随着。碰到人家的时候，叫卖几声。

回来数钱的时候一定很欢乐，然而现在几乎忘却了，只记得那卖的情状。

从小看着爸妈操劳，小时候似乎觉得世上只有穷，别无其他。穷的理所当然。后来慢慢长大发现并不是这样。

到了学校学了不少东西，但也沾染了不少坏的东西。心气似乎也越来越高，尤其到了大学，还没又接触真正的“社会”的时候，似乎觉得爸妈那一辈的生活颇不以为意。

总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但，经过了这么久，直到自己为人妻，为人母。我才发现，曾经以为要“改革”的一些东西并不多。没有能力办到，反倒是处处发现在因循父母生活的轨迹。

我过着他们类似的生活，经历着他们同样的麻烦，也收获了一些他们经历过的喜悦。我才发现自己几乎过着他们差不多的日子。

也许可以安慰自己说，人类的行为，社会的发展，总归是以继承为主。

发展毕竟是一步一步，缓慢前进的。

然而，前后一比较觉得真有白云苍狗，老子所谓“天地不仁” 的感受。

也许这就是生活的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