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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者无名

2017-10-13  本文已影响0人  陈小呵

无名的剑锋很傲,犹如他的人!

汴京城外官道的小茶棚下,无名端坐着慢慢呷茶,另一只手稳稳地压住剑。

他欣赏秋风刷下木叶,扬起舞,好像不久前的细雪。清淡的天空偶尔游过几条大雁,牛车踏过一地落叶,啪,落叶碎开。

无名很喜欢听,他在三名酒客的大声喧嚷中聆听这细微之处。

大嗓门酒客:“你们知道吗,半年前,北地君子剑刘宏接受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荡子无名的挑战,结果无名战败后怀恨偷袭。听说,君子剑拿出家产来通缉他呢!”

“嘿嘿,他就是个卑鄙的小辈,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在一年之内打败众多高手。”阴沉的声音。

另一个拍案而起:“北地最近真不太平,先是无名,再是李家村灭门案。”

他说完,向两人点点头,立马握刀跃起砍向无名。

无名的剑很轻,很细,桂花般轻柔。当另一个察觉有微风流过,剑身已钉入他的心脏,六寸。

“啊,……啊。”另一个抽着白眼,嘴里灌满了血。

“兄弟。”大嗓子与阴沉扑来。

一脚猛踢另一个往阴沉,无名抽身冲向大嗓子。剑光掠过,大嗓子的喉管喷出血。

无名停住,盯向脸上都是血的阴沉。他不说话,似乎要从阴沉的黑眼珠挖出点什么。

阴沉身体发颤,没有动,然后纵身往左边。外面的马悠哉悠哉地吃草。

无名笑了,不出声。他迈步往阴沉移去。刀剑交锋中,把后背留给敌人是最蠢的行为。

茶棚下,无名环顾了周围三人的尸体,掏出白巾把染血的剑拭干。

“刘宏。”无名对透出点点银光的细剑轻语。

半年前的雪地,下起满天的飞雪。无名牵着白马艰难地跋涉。

寒风刮过无名的面颊,他摸了摸脸,硬硬的。雪在大风中狂转,他想到一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雪,他出了天山,要在红尘中堪破死生。这一年来,自己击败了不少成名高手。这次,他去挑战君子剑。

到了庄院,百间房子连在一起,刘宏是北地有钱又有名的豪侠之一。

无名通过门人通报,等了一会,下人出来,带他穿过一间一间的房子,见到了刘宏。

“在下,剑者无名,久闻君子剑高义,特意冒昧拜访,请求指教一二。”无名的姿态放得很低,混了一年江湖,他已能把自己的傲气收住。

“哦,原来阁下就是无名啊,欢迎做客。”刘宏眼睛盯着无名,发出豪迈的笑声。

两人谈了一刻钟。无名再次请求进行比试。

“不忙,不忙,贵客新来,先在我庄小歇半月,再谈不迟。”君子剑挡了回去。

这个人很不简单。无名思忖,说话滴水不漏,还暗暗套我话。住半月?哼,以前被我强行挑战的人都恨不得报复我,是我行踪不定,而他们又不敢明着下手,才一直没有出事,不宜久呆。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得罪了。”无名抄起长剑刺过去。

刘宏闪过轻飘飘的一剑:“尔敢。”右手拔出一柄重剑劈来。

无名细剑轻轻撩开,退了一步;刘宏也退了一步。两人都在调整气息,观察对方,这是剑者间的决斗,没有花架子,只有以死求生,一剑致命,十招之内,必决胜负。

宽敞的房子里,烛火照出两道夸张的人影。

火光一动,影子交织。

无名的发丝断落。真险啊,他想着,屏住气,刘宏的剑势稳重,大开大合,难有破绽,但我比他灵活,应该贴身而战。

无名侧身出剑,如蛇般游走,古怪刁钻。

刘宏堪堪挡了几剑,这小子的剑好快,贴上来后,剑锋飘忽不定,让自己着了好几次道。

喝,刘宏剑影飞舞,击得无名虎口生疼,手一滑,竟将剑脱手。

剑架在无名的脖子。无名的脸红到耳根,并非因为失败,而是战斗中将剑脱手,这是剑客的最大耻辱。

“君子剑,名不虚传,在下输了。”无名叹气。

“小友不必挂怀,你奔波而来,身体劳累,发挥不出你应有的实力,不如你在这歇息几天,改日再战。”刘宏竟原谅对他的冒犯。

“好。”无名点点头,却疑惑,虚伪还是正直,看不透。

无名住了一个星期。雪下不停,大雪纷飞的夜,无名赤裸上身,提剑伫立。他修炼身体,也修炼心,用凛冽的寒冬磨砺出最强健的体魄,更要锻造一颗冷漠无情的心。

冷气笼罩无名裸露的肌肉,冻结出一层薄薄的冰。他已没有感觉,只有僵硬,好像被蜡定住。呼吸均匀,他的气息很稳,心如止水,这是优秀剑者的素质,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剑不是刀或其他的兵器,血越沸腾越好,剑是冷的。风雪中,他像个雕塑,充满张力与冷酷。

“好小子,竟然这样练剑。”刘宏走出来。

无名行礼。两人客套几句。

刘宏盯着无名:“在你看来,什么是剑。”

无名直视刘宏半刻,答道:“剑者,修道者,以剑入道,为人应如剑,傲骨嶙峋,剑露峥嵘,剑之所向,心之所向,虽千万人阻,吾必往矣。”

听了,刘宏哈哈大笑,手指天空:“年轻人,你就如夜空最亮的星,还没有见识过黑暗啊!”

刘宏声音冷下来:“剑者,杀人器也。紧握住剑的人,握住自己的生命,也握住他人的生命。我我年轻时一贫如洗,但凭借剑,凭借杀人与黑心,我得到了荣华富贵,用钱打造了虚名,得到了江湖人士的尊敬。君子剑?你可能看不清我这个人,没关系,你会看清的,不久之后。”

无名仰望星空,不答话,这样的雪夜竟有如此璀璨的群星,比他所有夜里看到的都要美。刘宏离开了,无名听着他离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君子剑,倒真是君子的很啊!”无名淡淡地说。昨晚的话果然应验。他被一大批围住了。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拿着剑在那叫嚷,要拿他的人头做踏脚石。

“看来,我被卖了,卖个军人二代,而且卖了一个不错的价钱,有名气却没有跟脚的角色最轻易被人拿捏了啊!哈哈!。”无名扫视众人,冷眼刺向刘宏。

刘宏站在台阶上,对无名的讽刺无动于衷。

军士挺着长枪拥来,无名左支右挡。狭小的空间内,他施展不开,挨了几枪。长枪阵,简直要把我克死啊!无名左腿中枪,长剑立着半跪,勉强不倒下。

公子哥摆手,军士让出道来。公子哥要亲自解决这个伤患。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近来名气太大,又没什么背景,得罪了很多人。所以不拿你出名,拿谁呢!”公子哥抽剑,砍向无名。

无名暴起,如垂死的老虎。公子哥迫不及防,竟一下被无名擒住。

“白痴,”无名向被勒住的小白脸啐了一口“放我走。”剑角度稍微偏,公子哥的脖子渗出血痕。

“放……放了他。”公子哥浑身哆嗦。

无名缓缓退到了门外,他的白马已牵出来。

“多谢你送我一程。”无名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不用谢,呵呵,放了我。”公子哥强作笑脸。

“那我也送你一程好不好?”无名的剑抹过,切掉了公子哥的半个脖子。

啊啊啊!愤怒的军士冲过来。

迟了,骑上马,无名松口气。但刘宏动了,一柄重剑射过来,破空声起。无名毛骨悚然,直觉让他把头往后仰,剑锋擦过他的脸留下一条细线。与死神擦肩而过。

无名脑袋都是空的,用力一拍。马径直冲向白茫茫的雪地。

无名催着马,跑啊跑。他受了重伤,全凭意志强撑。他的头很晕,摸摸胸膛,把手举起看,看不清,但他的手上很黏,很黏。

什么也做不了,无名像是听见后面有马蹄声,又不是。他只能尽力跑,向前,向前。眼前一黑,无名从马上摔下去。

“呜……呜呜。”无名走在黑夜,全身疼痛难忍。光,他看向四周,漆黑一片,好疼,好疼,哪来的,这么疼。

光。无名努力睁开眼,白蒙蒙的,有一个人。

“公子醒了。”那个人说。

挺好听的声音,可惜是个勾命无常。无名想着,又闭上眼,还是睡一觉吧。

寂静,什么也没发生。无名忍不住了,又睁开眼,看见一位眉眼弯弯的姑娘。

她笑了,阳光照在她的脸蛋,温柔得几近透明。真好看,无名心想。

“我,我没有死?”。

“公子是命大的人,我发现的时候,内衣都给血浸湿了,冻得都结成冰渣,原以为就不活成了,但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竟然出现了奇迹。”

姑娘把无名的被子向上拉好。

“谢谢小姐相救。”无名道谢。

之后无话,两人端坐着,气氛有些微妙。无名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人家的脖颈,像莲藕一样。

无名瞥见小姐看向他,做贼似的低下头。小姐也收回目光,不知所措。

“小姐,那个家伙醒了?”一个丫鬟闯进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凛冽的冬天已过,春天即将复苏。燕子在嫩绿的枝条间叽叽喳喳,这春风吹得人心开了花。

无名牵着马,向晓昕,也就是救他的小姐行个礼:“叨扰多天,多谢收留,在下感激不尽,他日如有用得着在下的,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无名这样说有原因:身为小姐,却与一位丫鬟隐居小山村,必定有何隐秘;自己的来历她们没问,所以尽管有很多疑问,他还是埋在心里。但他觉得,他将来必定能帮上忙。

晓昕回了个礼,丫鬟却在旁边大声说:“感激,你能做什么呀,就这样走了,你应该留下几年,陪着小姐就算报答了。”

“行了,”晓昕制止丫鬟“公子不要介意她就是这样快人快语,路途遥远,请一路小心。”

“没事,没事。”无名干笑两声。他也有愧,毕竟人家救了你一命,还好吃好喝地供你。而且,他看了看小姐的脸,心神荡漾,而且……

“公子。”晓昕的脸红了。

丫鬟叫道:“你这傻小子直望着我们家小姐笑啥?”

“哦哦,没什么,”无名慌了神,自己真傻,然后又反应过来,紧张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重振旗鼓,无名凝视晓昕:“你笑起来真好看。”他又暗中添了一句,真想就这样一直看你的笑容。他直接翻身上马,奔向远方。

无名没有回头看晓昕,也没敢放耳朵去听。就让这一切随水流东去吧!他和她没有好结果。自己决定终身侍奉剑道,而那个晓昕似乎是大户人家的,谈吐气度不凡。总而言之,这是个美妙的误会。因为,剑是冷的。

走吧!离开吧!他仰望回归的大雁,背道而驰。

残阳如血,汴京人来人往。

无名靠在青楼的栏杆上,抱着剑:“此事可真。”

中间人把棋子定好:“真,黎礼延就在夜晚三更入城,为官二十载,想杀他的人太多了,所以他雇了武林人士做他保镖。”

“但终究逃不过追杀啊!”无名闭上眼,拳头却攥得发紫。黎礼延,朝廷大官,假借强盗的手害死了晓昕。晓昕她竟是黎礼延死对头的女儿,在父亲被陷害入狱后,逃到北地隐姓埋名。

晓昕掌握了黎礼延犯罪的证据,时刻找计划告发,偶然的机会,她联系上了君子剑。李家村灭门案,惨死的晓昕,这两人都该死。

“君子剑也会来,他保护黎礼延。”中间人意味深长。

“知道了,该死的人都会死的。”无名抽出半截剑,又收回,向门口走去。

中间人注视着无名的背影,微微一笑。有意思的家伙,主动接受刺杀黎礼延的任务,却拒绝接受钱财。为了情而杀人吗?真想有他那么一个剑客呀,这样,有感情的剑才不会伤到自己。

是夜,天空乌云浓密,下起了小雨。

无名隐在小巷,水流过脚,不断。远处,十名刀客,已经埋伏好,蓄势待发。这是中间人原先的安排,但还不够,刘宏一人,就能挡五个。但无名,是个变数。

无名等,黑暗发出炫亮的雷光,大雨倾盆。雨打湿他的蓑衣,水渗入内衣,像一条条小蛇爬,吮吸。他不动,眼睛低垂,面无表情。是激动?是感伤?是执着?看不懂。

踏,踏,脚步声。无名不动,听。各种微小的音淹在暴雨中,模糊却清晰。

脚步由远及近,刀客们动了,水被踢出一个一个调,迅疾。喊杀声起,刀剑碰击,血的盛宴。英雄好汉们拼命,用生命,凭借练了多年的技艺去杀人,也被人杀。

漆黑的雨夜,亮光带着水飞闪,砍出粘稠的血。 血水混着雨水,哀嚎混着怒吼。

杀人的好天气,也许,明天只会看见几十具尸体,没有血,干干净净的尸体。无名嘴角不自觉地划出弧度。

到了,水花溅起,他转头,见四个人抬着轿子气喘吁吁地跑,几个人持刀护卫着,高声喊叫:“快,快,护卫大人到前面。”

无名悄然拔剑,雨中他的一切声音都沉寂下来。一步,抛开蓑衣和斗笠,二步,甩剑,水滴四射,三步,剑锋升起。

一个护卫直望后面,忽然,他察觉到什么,一回头,一道光已插入他的心脏。

无名使劲抱着护卫,剑身透过胸膛,满是血。护卫死死抓着他的手臂,缓缓倒下去。一个,他默念。

另一个护卫发一声喊,斩过来。

欠身闪过,无名握住刀刃,血流出。他的剑猛地削掉护卫半个脑壳,脑浆飞了一脸。二个。

雷声轰轰,无名看向最后一个护卫━君子剑。

两人对视,不言不语。

“我说了,剑是杀人器,瞧你现在,被复仇的火焰折磨成什么鬼模样。”

“剑者,随心而动,我只做我愿做想做的事。”

“随你的杀戮之心而动?”

“杀戮,也是见到了一部分,却不是全部,复完你们的仇,我会回天山隐心潜修。”

“杀戮的快感,一旦品尝,便欲罢不能,相信我你很有杀人魔的潜质。”

刘宏动了,无名也动了。

闪身而过,无名的肩膀受了一剑。

刘宏剑势如山压下来,稳准狠,无名不断闪避挪移,被逼到墙角。

“记住,剑乃杀人器。”刘宏跳起斩击。无名用左手进行格挡。

他的手怎么不断。刘宏大惊。无名的剑却刺入身体,再一转身,将刘宏往墙上压。

深深刺入,无名搅动剑,似乎听见五脏六腑的破碎。

刘宏痛苦地瞪大眼睛。无名贴近他的耳朵,我的手带着护腕呢!刘宏靠墙倒下,印出血影。三个。

雨洗涮掉血,却留下刺鼻的腥味。无名吸着,还有扑鼻的水汽,叫人迷乱又清醒啊!

剩下的就简单了!四个桥夫呆立在那,瑟瑟发抖。

无名一步一步靠过去,剑在地上划出声,跟着雨的节奏。

一个桥夫喊出声,拿着棍子打向无名。

无名转过剑,借轿夫的冲势杀死他,移步,刺死另外一个。

后面的两人恐惧地逃走,无名捡起两柄剑,奋力抛去。十步之内,抛剑必杀。两人都倒地。

七个。

最后一个了。无名却停住,他在享受,轿子里的恐惧。他听见了,隐约的抽泣声。

“你该死了吧!”无名自言自语。他把帘子撕开,一个矮小的胖子穿着气派的官服畏缩蹲着。

黎礼延,不久前无名远远望见他,是如何风光,气势惊人,可一旦失了权势,就连最卑微的老鼠都不如。

无名拖出黎礼延,挑断他的脚筋,束缚他的双手。

黎礼延没有求饶,因为他抖得连话都说不出。

“为你所犯的罪孽,下地狱赎罪吧。”无名高举剑。

雨中,一颗人头飞过。

仁宗天圣三年, 汴京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血案,地方大员黎礼延入京述职,遭遇劫杀死亡。现场共二十八具尸体,死亡人数之多,一时间百姓人心惶惶。皇帝下令彻查。但,暴雨洗掉了血,以及所有踪迹。最终,不了了之。

无名的剑锋很冷,犹如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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