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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与酒与剑（3）

不速之客的出现不仅令季河东吃却一惊，韩云与甄少遥同样瞪圆了眼。方才他们留意到季河东的眼神，随着瞥了瞥。谁想眼前这中年汉子竟在这眨眼不到的功夫，不知不觉飘然而至。身法如此，委实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韩云细看那中年汉子，见他四十左右年纪，身着白衣，方颐阔口，双颊有短髯，唇上亦留着短髭。本一张刚猛的脸却偏生长了双睡眼，倒给人无精打采的慵懒之意。倘不是近距离确认这中年汉子的双眼是浑然天成，韩云几乎以为他十多日都未曾闭眼了。

季河东回过神，抬目瞧见除了那汉子，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坛已经打开顶花的酒，又想起适才耳边那一句“你要吃酒，寻我便是 ”，轻咳一声，故作淡然道：“阁下可是来送酒的？在下却之不恭。”行走江湖输人不输阵，季河东自忖单论身法远逊中年汉子，是以绕过这茬，另扯话题。

那中年汉子本待回应，不期目光先扫到右手边的韩云，笑将起来：“你这小子，直勾勾盯我看什么？难不成这张槐树皮也似的老脸，也能让你忆起哪家的姑娘？”

韩云刚被这中年汉子形如鬼魅的身法震慑，脑中空白，是以呆了。如今听对方如此调笑，当即大窘，偷眼看向季河东，果然见他正满脸怒容看着自己。

“没见过世面的蠢材......”季河东恨恨暗语，这声音本来很小，可对面的中年汉子却又笑了起来。很显然，他显然听到了季河东说的话，因而发笑。

“阁下笑什么？”即便认定自己身法不如那中年汉子，季河东却也无多畏惧。世上武学脉络纷繁，各门各派之间的套路也有霄壤之别。有喜欢一往无前开山架桥的，也有一味剑走轻灵的；有偏爱阴秀绵长以柔克刚的，也有钟意大开大合拳拳到肉的。一个人穷毕生之精力，能在一两项武学上有所造诣，便足以在江湖上打响旗号。

作为武林名门金玉门的剑厢厢主，季河东自五岁启蒙习武，数十年来心无旁骛孜孜不倦研习剑法，功力日渐纯熟。至如今，不要说在金玉门内，就虎步江湖也是首屈一指的剑术名家。人人提起他名，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剑。这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荣誉。

也凭着他，原先一度式微的金玉门剑厢这几年才得以东山再起，慢慢重归与刀厢分庭抗礼的局面。几月前的弟子比试，虽然出了韩云这样有辱师门的废物，但总体说来，剑厢的表现比之刀厢无疑更胜一筹。作为重振厢名的最大功臣，接受着旁人无数赞誉吹捧的季河东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心高气傲。

以他看来，这个来历不明的中年汉子身法功夫确实令人惊叹，可若真动起手来，他有十足的信心取胜。他认为，放眼当下整个登封县乃至河南府，无人是自己对手。

因有着这份自信加持，所以从一开始，季河东的语气便颇显尖锐。

“你先走吧。”比起季河东，那中年汉子看似更加漫不经心，他再一次忽略了季河东的问话，朝手足无措侍立在一旁发怔的小二点了点头。

那小二看季河东闷不做声，如蒙大赦般溜了。甄少遥见师父屡被怠慢，看不过去，面带愠色对那中年汉子呼道：“喂！我师父问你话，怎么不答！”

那中年汉子只是微微一笑，将鼻头凑到坛沿故意用力嗅了嗅，自言自语：“好酒，好酒！”

季河东几次发问无果，又看到酒坛，想了想，还是强自缓下脸色，一抱拳道：“在下开封季河东，愿闻阁下尊姓大名？”他故意将“开封季河东”五个字叫得格外响亮，但想对面既然是武林中人，听到自己报出这个名号，自会肃然起敬一扫怠慢。

可惜事与愿违。韩云与甄少遥本也等着看那中年汉子露出他们预想中的惊讶自愧神情，然而季河东中气十足的一句话出口，却如石投大海没有一丝波澜。那中年汉子依旧泰然安坐，一双睡眼轻轻耸动，全然瞧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定是在强装镇定！”季河东直视那中年汉子暗自嘀咕。这种人他也见的多了，看着处变不惊，实则心里怕得紧。想到这里，他便将拳拱了拱，朗声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愿拜聆。”嘴上客气，脸上则一副睥睨姿态。

作为金玉门的第三号人物，季河东江湖地位显赫。平素相交的无不是武林中的名宿翘楚，但凡有点名头的，七七八八他都曾见过，这中年汉子却是脸生。如是后起之秀，季河东或许还有不识的可能，但这中年汉子看着年龄不小，自己对这张脸却半点印象也无，以此推断，对面坐着的必不会是什么有名的强手硬茬，只能是野路子出身、有一技傍身的三教九流之辈罢了。

“看你这下如何装蒜！”季河东暗自冷笑，并且打定主意，一旦那中年汉子报出名讳，必要在第一时间使尽解数冷嘲热讽一番，好夺回气势。

“小子，你叫什么？”谁都没有想到，季河东自报家门后，那中年汉子居然视而不见。这还罢了，他莫名其妙转而去问韩云的名字，可不是公然将季河东的脸面都踩到泥土中去了？

韩云没料到那中年汉子会突然发问，情急之下脑瓜发懵，也不见季河东的脸已气成了赭红色，结结巴巴道：“我......我叫韩......韩云......”

“韩云，嗯，云，好名。常言‘云深不知处’，那你的武功一定很高了？”那中年汉子眼光流动，似笑非笑瞧着韩云。

“不，不......”韩云急忙摇头，脸登时红了，转头看着季河东道，“这是我师父，他的剑法鼎鼎有名，在我金玉门中排名第一！”说着，面露骄傲，可看季河东，却是神情复杂，哪有半点欢喜之情?

“哦，无怪势若猛虎，原来是金玉门人啊！”那中年汉子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瞥了季河东一眼。韩云正高兴他终于弄明白了季河东的真实身份，又听他道，“就是那个人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金玉门吗？”

甄少遥闻言勃然色变，一拍桌案，戟指那中年汉子厉声道：“我金玉门的金玉意味‘浑金璞玉’，岂是你这等宵小之辈可空口玷污的?”

季河东这时冷哼一声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更无冒犯之处。阁下却屡屡出言挑衅，更诋毁我师门名誉，所欲何为？倘若是吃醉了酒拿在下消遣，那不好意思，侮在下易、侮我金玉门难。若不给个说法，今日之事便没么好了结！”说着，右手一抖，只听“砰”一声，腰间宝剑已被重重扣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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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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