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3
三
“收起你的枪！这把枪是用来对付老百姓的吗？别在这儿给我丢人！”面前的人呼地站直身体转头去喝斥瘸子。
“可，可是，他……”瘸子还想争辩，却没有再说什么，站在一边狠狠地瞪着我们。
“你说的对，我们打仗只是为了自己，却打着保护老百姓的旗号，我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却还不如一个孩子看得明白。”他重新转过身叹了口气说着，然后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排出两块大洋来递给我说：“我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先拿着，以后有了再给你。”
我有些发怔地看着他手里的两块银元，他的手上有伤口，还有很多硬茧子。
我慢慢站起来，看看他，看看他手里的钱，再看看身后那个正瞪着我的瘸子，不知道该不该要。
他叹口气，喊道：“许阿正！”身后瘸子一个立正道：“在！”
“你回去告诉他们，从今日起，如果有谁再胆敢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违令者一率按军法处置！绝不轻饶！”
“这……”
他一转身喝斥：“怎么？我的话说的不清楚？”
“清，清楚，是！”瘸子行了个军礼，他再转回身来笑着说：“听到了吗？以后你们发现有谁胆敢再白吃白拿，就来告诉我，我替你们作主！这钱你拿着吧。”他扬声对四周看热闹的村民们大声说着将钱又往我身前递了递，四周的人立即喝起彩来，而我这才抬手去接，又抬眼看他说：“这些就够了。”给他看了手里捏的一个银元。
“这个也拿着，算是刚才我兄弟拿枪吓你们的赔偿。”小林一听从他手里拿过另一枚说：“这样才对！如果所有的当兵的都像你这样，还有打不赢的仗？至少老百姓不怕你们，支持你们，打起仗来就有胜算。”我听了一拉扯小林的胳膊。
他笑着摸了摸小林的头发表情黯然地说了句：“果然读书是有用的，至少明白事理，一句话就说到骨子里去了，不过，这世间能太平起来，再不用打仗就好了。”说完转身上车去，吉普车一路向右往开去了。
自从这个杨排长到来，那些当兵的再也没有来打扰过我们，偶尔来一两个，拿东西也都会付钱，时间久了，我也会算他们便宜些，只是为了杨排长的那句不用打仗就好了。
杨排长也会偶尔到村里来走走，但表情始终是郁郁的，有时来店里看一眼，问我有没有他的兄弟白拿东西，看见小林在也和他说句话，然后又走了。
有一天傍晚他又来了，见小林在写作业，便走到小桌旁去看，只看了一眼就笑起来：“人长得挺漂亮，就是字写的不好看。”
小林也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我们老师也这么说我来着，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们老师给了我们字贴，可是我没耐心，其实我最最不爱写字了。”
杨排长饶有兴致地问他：“哦？不爱写字？那你爱什么？”
“我喜欢，我喜欢枪，我也想当兵上战场打仗，打坏人！”杨排长一笑，说：“打仗是无可奈何的事，我倒是希望你能写字读书。”
“那坏人来了，念首诗就能把他们吓跑了吗？”小林不服气地说着，一句话把杨排长惹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比严肃起来时好看多了，我这么一个念头出来，顿时觉得脸上发热，赶紧收回目光继续洗盆里的衣服。
“仗总有打完的一天，等你长大了，就不用打仗了，但是如果你没有文化，不识字，将来肯定是要吃亏的，你若是会读书写字，肯定比只会打枪打仗的人有本事。”
“为什么？”
“因为当兵的只会用枪解决问题，一颗子弹解决不了大问题，可是当军师当参谋的却会用脑，不用子弹就能解决许多事情。”杨排长指了指自己的头部。
小林听得迷迷糊糊的，想了半天才说：“有文化的可以当没文化的人的头，让他们听自己的对不对？就像我们老师就有文化，就是我们这些没文化的头。”
说完这些杨排长又笑，摸着他的头说：“是，你真聪明，如果多学些文化，将来一定能做大事。”
小林听人这么夸他，沾沾自喜起来，可是又想起什么问杨排长：“可是我现在还小，要等到长大还有很长时间，但是现在坏人太多了，我没有办法用文化打败他们，又不会用枪，如果有人来欺负我和姐姐怎么办？”杨排长回头看了看我，又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我姐姐能嫁给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就好了，就有人保护我们了。”
我赶忙说：“小林，你又乱说，快点写字！”说完我看了一眼杨排长，他也正好看向我，我一低头端着盆去井边，只觉得脸一直热到脖子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