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诗说老子》：静默中有大义

【原文】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意译】

真正的智者不会乱说话，也不会多说话，话很多、喜欢乱说话的人，必定不是智者。要学会拒绝来自感官的诱惑，甚至要关闭感官之门，减少干扰。还要挫平锐气，跟身边人保持和谐一致，不要突显自己，这样自然不会有纷争，这就达到道的境界了，这样就不会有亲疏、得失、贵贱之分。如果能做到这些，就是天下最高贵的人。

【导读】

喃喃自语的老人息了声音，他独坐月下，咪眼望着夜空。我也模糊了时间，不知这画面到底发生在哪个年代———是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是同样欲望横流的现代？似乎，世界一直喧嚣着，只是喧嚣的内容不同。他也一直静静地坐着，任时光之河卷走欲望的泡沫，不去拒绝，也不去挽留。仿佛，他早忘了时间，忘了空间，甚至忘了生死。

那些让人痛心的景象，他当然也能见到，但他无嗔无怒，甚至没有无奈和遗憾。他只是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因为他知道何时会出现一个知音，那人会用自己的笔，将他的话语传播出去，传向山谷之外的世界。

然而，这山谷，又何尝不是世界呢？它也在生生不息着。无数个声音在静寂中发出大声，却又再喧嚣的同时陷入沉寂，一切都在生的同时走向消亡。只有这白发的老人，静静地坐在时空之外。

他的安静，让整个山谷都沉寂了。鸟儿挥舞翅膀的声音，就像雷声一样大，却又在刹那间消失。空中就像有一张巨大的嘴，它吞噬了一切的声音，一切的变化，一切的景象，还有无数个你和我。留下的，只是一些闪着光的灵魂。就像这个老人，他沉静如钟，一语不发，偶尔说出的话，却总像一串串闷雷，能撕裂喧嚣的天空，让纯净的阳光洒遍大地。但这巨响不能时发，免得被当成噪音惊扰世人。

瞧，这个时代喜欢耀眼的明星，但一颗颗伪星都陨落了，只有你、你们，还在时光的尽头微笑着。

你们的笑容，在日月的更替中闪着光，人们名之为永恒。

说真的，这真是个令人汗颜的时刻。

在古老的智者和他的智慧面前，我们突然现出了原形———聒噪不已的群育和自以为是者。

这个刷存在感的世界，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那个静默的人，我们的眼球早已被喧嚣夺走。

我不知道，五千言的《老子》，若是让现代人去写，表达同样的意思，会不会写出五千万言。

我也不确定，像老子这样的智者，若是来到现代社会，我们有没有一双慧眼，将他辨认出来。

他常常沉默不言，若你不问，他便是那一口静默的大钟。他也没有什么鲜明的个性，从不嚷嚷主张什么反对什么。他外表寻常，混迹于人群，有心人才能从那质朴中嗅到一丝智慧的气息。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态度，不攀附权贵，也不疏远贫贱，没有谁能够用利害得失牵动他。

唉，老子，我真有点替你担心呢。

【诗说】

说罢那老人低首不语，

静若处子凝若渊岳，

他像那口大钟不叩不响，

一叩则发出惊天的轰鸣。

但这巨响不能时发，

免得成为噪音惊扰世人。

真正的智者惜语如金，

夸夸其谈者并无真知。

满瓶水不响半瓶水咣当，

这句俗语说得无比形象。

三寸漏管要是没有塞子，

天下的粮食都会被漏光。

百石之仓要是无漏，

千石之粮便会满溢。

人的欲望要学会节制，

贪得无厌会欲壑难平。

因此要关闭诸窍之门，

堵住欲望之毒的来路。

磨去坚硬的锋芒来应世，

给相遇者一份好心情。

我们要善于排解纠纷，

掩蔽我们刺目的光明，

看上去跟红尘诸物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智者行径。

我们要远离分别和功利

不能因为得到就去亲近，

不能因为失去就要疏远；

不能为了获得才帮助，

不能因为无利就损害；

不能为了获利而尊重，　

不能因为无用而轻视。

当我们远离了亲疏利害，

就会得到天下人的敬仰。

你看那婴儿笑得多么灿烂，

但他不是为了博你的好感。

你就算举了金子对他摇晃，

也难以引起他的贪欲。

他的好恶是自然而为，

他已远离了人间的分别。

圣者之圣就是复归于婴儿，

心如月光般皎洁无瑕。

这时圣心已成为其本质，

德行是他生发的本能，

无论对谁他都会真诚，

不会有半点阿谀和谄媚。

只有那些个功利之徒，

才会蝇营狗苟看人下菜。

他们不明白诸相易逝，

一 切的追逐都没有意义。

圣人像太阳照耀万物，

从不去分辨香花毒草。

即使你满身都是污垢，

大地还是会让你有所收获。

天道地德是一种本能，

圣人的道德也是如此。

正如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万物总是奇妙地统一

那大德总是含着道妙，

大道也总能体现德行。

那大道大德总能转化，

依道行事定然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