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一棵桔树

谋杀一棵桔树

      初想到“谋杀”，连自己都吓一跳。

      婆婆一下子栽下了三棵桔树，有一棵我怎么也看不顺眼，它挡住了我心爱的玫瑰花的阳光，而且相比较那两棵桔树，这一棵也实在不招人待见：个头小，树叶儿也蔫巴蔫巴的，无精打采。场地本来就不大，栽两棵刚刚好，再多种一棵的话，树长大后必定拥挤。我对这棵小桔树真的是有些憎恶以致厌恨了，欲除之而后快。

      接连两周，我都在设想怎样弄死它。否则，等它根深叶茂，再下手就不容易了。直接拔了吧，不好，老人家费好大劲弄来三棵，我故意弄死一棵伤人心，搞不好影响婆媳关系，破坏家庭团结，下下策！怎样弄死它，又不留痕迹呢，我绞尽脑汁。眼看这小桔树一天天长大，我着急了：用锄头挖断它的根，肯定活不了，但会留痕迹；用脚踩倒它，然后说自己一不小心，这也说不过去啊！可把我难住了。

    院子里小草坪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蚂蚁窝，好多蚂蚁，每天进进出出的。老公担心是白蚁，烧开一壶水，对着蚂蚁窝灌下去。白蚁是死了，可那草坪也缺了一角，许多草儿也被烫死了。我顿时灵光一现，何不用开水烫死这棵桔树？趁着人不知鬼不觉的，悄悄灌一壶开水到小桔树根部，保管它怎么死的谁都不知道，又不留丝毫痕迹。我心中窃喜，暗自得瑟。

    不过我还是没有立刻行动，毕竟也是绿绿的生命，有点下不了手。一直给自己找借口，认为时机未成熟。每次经过这三棵桔树时，总感觉那棵小桔树巴结的看着我，似乎是恳求我放过它。看着它逐渐长出的嫩芽，挺直的腰杆，慢慢挺括的绿叶，我鬼使神差，迟迟没有动手。

    农历七月十四，是咱这地方的鬼节，家家户户都要备点供品，烧点纸钱给自家的祖先。老公和姑子们在这棵小桔树附近烧纸钱，当时我就有点担心，怕距离太近，会烤死那棵小桔树。不过，这个念头瞬间消失，烤死就烤死呗，又不是我弄的，它死了与我有啥关系？似乎不是我亲手弄死的，我就没有犯罪感！谁会像我一样老是记挂着一棵树的死活呢？我装作没考虑到后果，就没有提醒他们离小桔树远一点。

      果然是烧纸钱离的太近，第二天桔树叶儿蔫了，第三天，叶儿黄了，第四天叶儿枯了……然后彻底死掉了。这回不用我动手了，婆婆亲手拔出了它，扔进了垃圾堆。我舒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一种异样感：虽然不是我弄死的，可是我曾经那么那么希望它死，这跟我亲手杀死它有什么区别呢？

    三年了，和它一起买来的另两棵桔树已经长得一人多高，早已枝繁叶茂，开花结果。而那棵小桔树，它还没来的及长大成树，享受开花结果的树生历程，就这么夭折了。我感觉其实就是我剥夺了它的生命。

    春天又来了，两棵桔树挂满了繁星似的白花，空气中氤氲着浓郁的桔花香。这是世间任何香水都无法比拟的。细雨朦胧的夜晚，我时常徘徊在这两棵树下，闻着桔花醉人的芬芳，常常想起那棵死去的小桔树。人哪，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这么轻视、践踏其它的生命呢？哪怕它只是一棵树啊！

谋杀一棵桔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