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初夏微凉

2020-07-10  本文已影响0人  未念sce

那一年覃霏18岁,第一次独自去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城市读大学,令从小就内向、敏感的她面对周围陌生的一切时,内心满是恐惧、无助。

那是大学军训第N天的下午,班导带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出现在了排球场上(他们班训教的场地)。而他(夏焱)不偏不倚恰巧站在覃霏的面前做自我介绍。他背对着她,覃霏无法看到夏焱当时的表情,但是细心的她发现他的手一直在发抖:他一定很紧张吧,她心想。不然怎么会发抖呢?

后来她跟他提起这件事时,他却只是淡淡的道:“我的手不抖才奇怪呢。”一直到很久以后她都没弄明白,他当时到底是不是因为紧张才发抖的。当然,她也没弄明白到底是因为他退伍军人的身份,还是因为他恰好站在她面前进行自我介绍而使她关注到他的。她唯一明白的是从她见夏焱的第一眼开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悄无声息的发芽了,并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生长着,直到她猛然发现自己再也收不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后来,覃霏的室友们一直都感到很纳闷。夏焱这个人吧,长相一般般,在各方面的表现又不是很优秀。覃霏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是值得她去爱的人。每次室友吐槽夏焱的时候,覃霏也懒得去和他们争辩,因为她的个性本就不喜与人争,而且她心里清楚:只要我知道他的好就可以了,干嘛要去跟别人辩解什么,最好是别人都发现不了他的好,这样这个世界就只有我和他最最好了。

  前半生苦战了十几年,终于从十万大山里走出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大学期间坚决不谈恋爱,她起初是这样想的。可是命运却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总在不经意间捉弄她。偏偏让这时的她遇见了夏焱——覃霏心中的白衣少年。而且还因为学习生活上的事情让她不得不跟他接触。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离这个人太近,必须跟他保持好距离。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接触的越多覃霏就越忍不住靠近他。慢慢的她对他卸下了最后的防备。

她每天都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和他聊自己过去的生活,向他寻求安慰,跟他分享开心的事情。她竟然发觉自己会为了他不快乐的经历感到难过,甚至心疼他的过去,想要了解他的一切,担心他的安危,开心着他的开心,难过着他的不开心。

某天晚上室友喝醉了,躲在厕所吐的厉害,覃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向夏焱询问了解酒的方法。那一夜喝醉的是室友,失眠的却是她,这一夜他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糟了,好像有点喜欢他了,覃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喜欢上了那个她曾经极力想保持距离的人。

  覃霏对待感情的态度就是: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知道。不管结果如何,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就行,否则憋在心里多难受啊。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非要跟他在一起。

她其实挺笨的,恋爱经验不多的她,只知道拼命的对他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努力的想把她在夏焱生命中缺席的那十几年都补上。

她在便条纸上写下:对不起,你的青春,我迟到的时光。并下定决心要陪这个大男孩度过余生,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陪他去看看这个世界美丽的风景。

一有时间她就给他发信息,想知道他都在干嘛,有没有好好吃饭,开不开心,她知道他忙着兼职,所以不求他秒回,而且她坚信只要他看到自己发的信息后就一定会回。

她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不会什么土味情话,喜欢一个人,她只会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个城市只有两个季节,那就是冬季和夏季,眼看才到秋末时分,却像到了隆冬一样寒冷。体质阴寒的她躲在寝室复习都不敢出门,却愿意冒着刺骨的寒风去给夏焱送晚餐。而当他看着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时,却只是傻笑着说她不冷。

兴许是覃霏这一傻傻的举动让他动容了,夏焱居然主动说她是他的女朋友。之前他们说好的要一起好好努力学习的,所以覃霏本来打算等到毕业后,他们都不再迷茫,找到未来的方向后再跟夏焱告白的。可是剧情并没有朝着她想象中的方向发展,夏焱居然主动了起来。那天真的很冷很冷,可是覃霏却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流将所有寒意都冲散了。覃霏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夏焱感动的表情和那句:“以后还有我。”

  他们第一次出去玩,并不是为了约会,而且氛围也并不是很愉快。本来覃霏很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门。可是夏焱却突然对覃霏坦白自己跟她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被她感动了而已。覃霏的心突然变得很冰凉,此时她多么想把自己挽着他的手给抽出来,头也不回的走掉。可是她终究没舍得放开,因为她这一放开就意味着他们刚刚萌芽的爱情就宣告死亡了。

原来他不喜欢她,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了,原来自己是多余的。覃霏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从那天开始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开心、轻松的氛围了。渐渐地夏焱感觉跟覃霏待在一起很压抑。终于有一天他跟覃霏坦白了,他问她如果他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办,一阵寒意再次侵袭了覃霏的心底,而她却只能捂着胸口,淡淡回了句:“凉拌”。鬼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她拉着上次喝醉的室友在寝室门口的楼梯间喝的烂醉,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心里那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好痛,大概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吧。这是她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而喝醉。

她隐约记得自己喝醉后把夏焱送她的所有东西都扔了,还撕掉了从遇到他的第一天起写的日记(日记里的一切都与他有关)。喝醉后的覃霏觉得头晕乎乎的,但她好想跟夏焱说话,想让他说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她给他打了电话,想要听他的解释。结果夏焱却只是说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在那之后爱笑的覃霏就很少笑了,甚至她觉得自己好像不会笑了。虽然她还是会关注他的动态,还是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还是会关心他的心情如何,还是会给他发问候,还是会提醒他去看医生,还是会让他回家注意安全,还是会想见他,还是每天都想念他,但是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那份思念,努力不再主动联系夏焱。她只好每天都逼着自己去做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后来有一天夏焱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他说自己思考了整整一夜,终于承认了自己是喜欢覃霏的。他对她说: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覃霏收到这句话的时候开心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原本已渐渐冰封的心,突然涌入一股暖流,她以为那些难熬的日子终于过去了,噩梦终于醒了。

知道覃霏只爱吃面,所以夏焱每天都早早起床去陪她吃早餐。覃霏每天晚自习都会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自习,把右边的座位空出来。因为他说过她右边的那个位置被他承包了,只要她在他就会来。她相信他答应了就会来,不管他来不来,她都会等。

  一个黑兮兮的夜晚,他带着她最爱的巧克力甜筒来接她去开会,掐着时间,陪着她在跑道绕了几圈就把她送到了办公室楼下,就在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紧紧抱住他说:“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顿了顿“很久没有抱抱了。”是啊,连做梦都想拥抱的人,却连做梦都不敢拥抱,这是覃霏心底的声音。然后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夏焱居然说:“抱抱还不够。”覃霏很惊讶且小声的问:“那你还想干嘛?”只听他轻轻的回了句:“还要亲亲”。这是他第一次用撒娇的语气跟她说话。她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好吧,想都没来得及想,女孩抬头就亲了他一下,然后立马转身上楼。

此时的她面红不已,心里似乎有一只小鹿在“扑通扑通”乱撞。整个会议期间,覃霏的心一直没能安静下来。那一夜她竟又失眠了,她一直在心里问自己:我都干了什么?那可是我的初吻啊,就这样被一根冰淇淋骗走了,而且他估计还不知道那是我的初吻吧。

不知道是因为太兴奋了还是因为太倒霉了,这一夜,她落枕了。覃霏的脖子不能往左边转动,连起床都困难,但她还是努力的一点点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天刚亮,他便收到了她发的信息,立马跑过来找她。他逃了早上的两节课,为了送她去诊所。结果到了诊所才发现太早了诊所还没开门,他们只得坐在学校的草地上休息。她靠在他的肩上,他一边陪她聊天一边给她按摩脖子,这一按便按了一整个上午。

  每个月那几天她都痛的死去活来,感觉生无可恋,就像生了场大病一样。每次她一喊肚子痛,他就会心疼的看着她,然后将他那大大的手掌放到她的肚子上,用掌心来为她暖肚子,让她可以好受一些。然后他就被她封为“小火炉”。她还开玩笑的说肚子里的宝宝又不听话了,居然在踢她。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笑着看向她,抚摸着她的小腹,配合道有宝宝了呀。

有一次她肚子痛,他把她从教室一路护送到寝室门口才去开会,开完会已经到午休时间了,平常这个时候他都该睡觉了,可是一收到她说自己痛的撑不住了的信息就立马跑去给她买酒精、棉球和山楂片,虽然这些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最后还是室友给买的止痛药,但是她心里却特别温暖,仿佛觉得再痛也很值得,也不害怕了。因为有他在,她一定能撑过去。那一天的午饭和晚饭全是他从食堂打包好送来的,她从来没感觉自己像现在这样幸福过,原来被爱是如此的安心和满足。

他们很少一起出去,其实她的身体弱,不喜欢运动,可是为了陪他,她居然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鞋去百里毅行在日晒雨淋中徒步走了四十多公里,还爬了一千多米的武功山,那样子极其狼狈,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上去的,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既然他在前面,她就一定要追上他。虽然他们没能一起走到终点,但是经历过这些之后,她隐隐感觉到两颗心的距离好像渐渐近了。

快到学期末了,事情很多,他们各自忙着,5.20那天她一直忙到晚上才得空去看他,但也只是待在他身后远远的望着他,而不敢去打扰,怕自己帮不上忙,反而捣乱,就这样,吹着凉风她一个人待了两个多小时。当他得知她在等他时立马跑过去找她,这一次他把她抱的很紧,紧到她感觉快不能呼吸,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幸福就是当你拥抱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他把你抱的更紧。然而她不知道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拥抱了,他对她说了520,而她却沉默着没有做声,她在想为什么他不直接说:我爱你。我更爱你,她在心里对他说。她将他送的玫瑰轻轻的放到一旁,然后紧紧的抱住他说:“我不喜欢玫瑰,只喜欢你。”这是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对他说喜欢他,她能感受到那天他是真的很开心。

  后来他带着她去看了生病的堂姐,她很努力的跟他的亲人们相处,她以为这是他对她的肯定,以为他们会走到最后,以为他们会有美好的未来,但总是事与愿违。之后那段时间他们又各自忙着各自的,突然有一天他说自己又迷茫了,她没在意,因为他一直都说自己迷茫来着,以为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所以她给他时间让他自己慢慢思考。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总是一副很累的样子,她问他是不是最近训练太累了,他说不是,却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心里很担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试着去跟他沟通,询问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才这个样子的,他说不是,她便相信了,那就不是他们之间出现了感情危机,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不久之后突然有一天晚上他对覃霏说自己想静一静,说要暂时保持距离,各自考虑自己的未来,等想清楚了再一起讨论他们的未来。覃霏听了虽然心里很难受,却只得答应了。她预感自己就快要失去他了,心里很不安,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只得等,等他想明白,等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那天以后男孩跟女孩似乎变回了陌路人,他们上课不再坐在一起,不再一起吃饭,不再每天说晚安,见了面也像没看见对方一样。终于覃霏忍不住跑去向夏焱问清楚,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逼她离开。夏焱彻底地否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否认了她。她很难过,也很失望,没想到自己的付出换来的却是被完全否定,自己辛苦经营的爱情说结束就结束了。原来自己深爱着的人从未爱过她,而她却只能强忍住泪水,假装自己很坚强。其实她不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他不相信夏焱没爱过她,她明明感受到过,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她赌的是一辈子,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好,他要自由,她就放他走,她对他的爱,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说好的生死相依,他想冷静就给他足够的时间,一生太短,只够爱一个人,她等他回头,一年不够,两年,两年不够,那就等三年,三年还不够,那就该逼着自己放手了。三年后是毕业的时候,覃霏明白既然在眼前的时候都无法挽回他,那么分隔两地后怕是再也没希望了。

  现在的覃霏每天都在努力的变得更好,学习、运动、早起、吃早餐,一边学习一边做兼职,虽然很累,但是却觉得很充实,她看着自己一天天的变化,让男孩回头的信心就一天天递增。总有一天男孩会发现她的闪光点,再一次爱上她,她想,这便是支撑着她前进的信念。她拒绝了身边所有异性的好意,刻意跟其他人保持着距离,反感所有对她无事献殷勤的人,她懒得去敷衍,也不想伤害到其他人,自己已经够累了,就不要再去拖累别人了。她不会让自己再爱上任何人,因为她心里只有那个在最好的年龄最爱的他。她对男孩许下过三年的诺言,三年一过,若夏焱仍旧不愿回头,她便不再打扰。和夏焱在一起从来都不是她的目的,陪他到老才是。可是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改变也并不容易,意志力薄弱的她也曾自暴自弃、放任自流,心底那个声音却一直在告诫她:不行,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了,一定要坚持啊。

  《大话西游》中白晶晶在给至尊宝的信里说“此生允许你负我三次”,再见时至尊宝已是孙悟空,而白晶晶却成了白骨精,白骨精千方百计的去害唐僧不过是为了让孙悟空能得到自由,而孙悟空却三打白骨精,最后只留下了一句“晶晶姑娘,此生我已负了你三次,往后莫要再念着我了。”人们都只记住了紫霞和至尊宝的爱情,却忘了白晶晶的成全,如果说没有紫霞至尊宝就成不了孙悟空,那么如果没有白晶晶又怎么会有后来紫霞跟至尊宝的这段佳话。其实在爱情里,大多数人都扮演了白晶晶的角色,教会了对方什么是爱,却只能目送对方离开。而女孩似乎也成了她,这不是她所愿的。

夏焱的生日快到了,生日当天男孩将会收到女孩为他精心准备的三件礼物,而这最后一件礼物便是女孩的一个承诺:此生许你负我三次,也许是无心,你已负了我两次,过去的一切可以既往不咎,这最后一次,希望我们万万不要再重蹈覆辙。所以我不奢求你能很快回来,也不奢求陪在你身边,如果你只是需要时间,多久我都等,只是不想就这样跟你沦为陌路。女孩知道她也需要时间,她还没变成最好的自己,还没卸下自己身上的重担,还没有为自己而活的资格,可是明明两个人的路会比一个人好走,为什么非得各走各的?兴趣爱好不同并不就是三观不合,如若三观不合那些日子是怎样一起走过的?如果有心,一切都不是问题。那么夏焱一直在她心里,可她却不知道男孩的心里是否还有她。在她看来什么都不重要,只有这一点最重要,这才是她一直患得患失的原因,她一直在努力,想要有一天男孩不再只是她的软肋,也能成为她的铠甲。

  也许是害怕面对现实,也许是放不下,她怕男孩烦她厌她,所以她不敢主动联系他,看过他的每一条说说和朋友圈,却连点赞都不敢,就这样静悄悄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想知道他在干什么,过得好不好,却只发现他的生活再也没有她的痕迹,所有动态都与她无关,似乎她不曾存在过。可她又不明白,为何害她误会了却又要解释的清清楚楚,不愿理她却又去关注她的动态,这到底是希望她放下还是不放?

  故事的最后,夏焱有了心爱的姑娘,可那个姑娘却不是那个她。于是覃霏喝下了穿肠的酒,决心忘掉夏焱。再后来女孩终于遇到了那个爱她、护她,将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同样珍惜、尊重对方,只是她再也做不到那种不怕受伤义无反顾的去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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