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猫
方脸先生、我和布小姐,三个人,年糕,一只猫,这就是我们家。主卧归方脸先生和我,小卧归布小姐,客厅归猫。
布小姐从两三年前就想养只猫,直到去年我答应在她钢琴考级结束后去花鸟市场买个小动物,仓鼠什么的。她兴致不高,告诉我,你要是给我买个仓鼠还不如不买呢。我说为啥,她说那东西没什么意思,跟鱼也差不多。她说她想要猫。我知道她喜欢猫,我也动了心,于是给方脸先生吹了很多枕头风。我对他说,也许哪天我和布出去回来就带回一只猫啊。我观察他,面无表情,也不说反对,装作听不见。
后来我虚张声势说,你同意不同意我都会买一只猫回来(其实如果他不同意我不一定会买),方脸先生对我和布小姐说,你们要养猫,就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怎么养、安置在哪里,小时候吃什么用什么怎么训练,怎么照顾都要搞清楚。这算是正式认可了,布小姐高兴得要跳起来,以比写作文快得多的速度和热情仔细规划了养猫攻略。于是半个月后,小猫咪登堂入室了,取名年糕。(买猫的事情详见《买猫记》)
年糕已经来家一年多了,除了没有工作不需要上学以外,其他跟我们差不多,一天吃两到三顿饭,拉一次屎,困了睡,睡醒了发发呆,眼神空洞。他的日子过得百无聊赖,也因此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动静都会让他兴奋不已。比如一只小到句号大小的虫子够他扑腾一个下午,一只窗外路过的小鸟会让他潜伏许久,弓起背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直到鸟儿飞走后他还会向天空中凝望一阵。
猫的胆子很小,年糕尤其小,小时候他喜欢把自己藏起来,每天布小姐回到家要先找猫。后来他习惯了,安逸了,就随便把自己展开,仰面朝天平躺在地上,双手举在胸前呼呼大睡。但是一有动静就吓得炸跳起来。
年糕越长大胆子越小,也可能是因为他得过一次猫传腹住院打针两个月留下的心理阴影。带他去宠物医院,他用全身每个毛孔抵抗进入猫包,吓到流眼泪,回到家会一直吐着舌头喘气,小半天才能恢复。怂得不行。这点跟人也差不多,越长大越怂。
布小姐嫌弃的说,为什么他那么胆小?我说像我们家人呗,再说了,他一个猫在人堆里,就是个异类,人还那么大,他能不害怕嘛,想象一下把你一个人丢到袋鼠的世界,没有别的人,袋鼠天天给你喂吃的,就算它时不时逗你玩撸撸你,那它要是把你装起来带去别的地方或者突然跳过来吓你一下,换了我肯定吓得要死。布小姐说,你这个思路倒是清奇,为什么是袋鼠呢?
方脸先生对小猫冷若冰霜,他就像看路边野猫一样看我们家的猫,而且总防着他,比如猫咪一来他就买了挡板,把他的书桌区域拦了起来(但年糕小的时候常常通过窗台爬到他的书桌再跳到他的转椅上睡觉),沙发上他的专坐不许年糕上去(他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常怂恿年糕去爬),他的文竹要放高高的不让小猫够着(有天早上我看到一个大男人追着猫跑,猫咪嘴里叼着他的一片宝贝文竹)。但当有些事情不得不牵扯进去之后,他开始承认猫咪是家庭成员了,超越了“它只是个动物”的感情。比如小猫抓了我之后他陪我去打针,他对猫很生气;小猫打针看病我没空他不得不带去的时候也很尽责;因为留的是他的电话,兽医通知我们年糕病情严重甚至于病危的时候,他把电话给我,说好像年糕情况不好,不像在说一只动物;我在抱怨小猫没医保治疗费太高的时候,他说说不定年糕同学生病帮我们挡了灾呢。不过他仍然时时刻刻保持着第三方的立场看着年糕,年糕也是这么看着他,不亲不疏,互不干扰。
布小姐完全不同,她对她要的这只猫爱起来爱得不行,嫌弃起来没完没了。当初没有年糕的时候,她先有了一架新钢琴,她说,要是上面再趴着一只猫就完美了。如今,猫毛铺满了钢琴,布小姐时不时会大叫,年糕,不许上去!这样叫完全没有用,钢琴是年糕跳上窗台看鸟的必经之路,他绝不会放弃钢琴的。早上,餐桌上有一根猫毛她都不愿意上桌吃饭,但又懒得擦桌子,冷冰冰地瞅着桌子,心里斗争着,最后决定不碰桌子,只碰餐具和里边的早餐。
可是小猫在她面前一打滚,她就忍不住爱心泛滥,“好可爱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她嫌弃我不会抚摸猫咪,说她的才是猫咪享受的正确姿势。如果我不说,猫屎再臭她也不会去铲,反正我忍不过她。假如我不在,所有事情她都会去做,反过来她会说爸爸从来不去处理猫屎猫砂,也不喂食。她时常捉弄小猫,跟在他后面一阵猛跺脚,小猫吓得把自己甩了出去,爪子在地板上飞速滑行发出咔啦啦啦的声音。这时候布小姐哈哈大笑,看着我说,人类好坏!
作为人类,我和布小姐把自家猫当做“课题”来看,比如猫咪撒尿的时候屁股冲外,拉屎的时候脸冲外,无论哪一种都表情严肃、极其认真地埋好排泄物。但不同的是,撒尿之后他很淡定地走出猫砂盆,但拉屎之后,他忙不迭地窜出来,猫砂带出一米远,蹿上沙发,威风凛凛、虎视眈眈,仿佛解决完大事儿就重拾雄风了。我们一阵大笑,骂他神经病,他就惶恐地趴下来,似懂非懂地瞅着我们。有时我们想,如果他比现在大十倍,该换我们诚惶诚恐了。
小猫病重期间,我们讨论过如果他无法痊愈不幸去世的话,会还想养一只吗,说实话,我当时有点没勇气,没想到养猫猫这么操心劳神。方脸先生却说,他死了,你们再去挑一只吧。还好年糕挺过来了,在兽医的嘱托下,暂时不能绝育,所以他一岁多了还没有成为小公公,每天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露出威风的小蛋蛋。
有了猫咪以后,我的胃病改善了不少,前阵子小鱼告诉我脾胃功能差的人要经常乞丐蹲,有助于消化吸收,我想了想,蹲着铲屎、蹲着喂食、蹲着刷毛、有时候还蹲着观察人家,蹲着拍视频,怪不得,原来,家有一猫,有助健康!
就这样,我们家三人一猫共生互赖,已经习惯了。每一天回到家,看到方脸先生、布小姐和年糕在等着我,我觉得生活很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