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的出海奇遇 上
一
阿康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住在我市的潘家场村。村东是大清河，村南是条省道。由于临水而居，阿康打小儿就会游泳，且水性很好，他笑话我这种不会游泳的人为“旱鸭子”。由于交通便利，村里面经商的人不少，他们率先富裕起来；大部分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日子也不错；很多人家都盖起了二层楼，而且装修得很漂亮。相比之下，阿康家的老房子就显得又矮又丑，成了人们口中笑话的对象，说：“就冲这房子，阿康也别想娶媳妇”；也有人表示惋惜，说：“多好的人啊，就是挣不来钱，这年头没有钱什么都不好办。”
阿康和母亲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父亲早就去世了。这些年以种菜为生，挣钱不多，但时间自由，方便照顾体弱多病的母亲。不幸的是母亲年初去世了，留下孤苦伶仃的阿康一个人。姑姑非常心疼他，说:“这孩子的命，咋这么苦呢！”她建议阿康学门手艺，好多挣点钱，将来盖房子娶媳妇。
“人到三十不学艺；我马上就三十了。再说学徒工挣不了几个钱，来钱太慢。”
“那就做买卖，经商来钱快，姑姑给你本钱。”
“经商？怕不是那块料；弄不好把本钱都要陪掉。”
“那可怎么办呢？”姑姑发愁地说，“岁数不小了，该娶媳妇了。”
“着啥急啊？”阿康对姑姑说。可等姑姑走了以后，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心想谁不渴望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一天，他去城里买菜种，在街上碰到郑士革，中学时的好朋友。郑士革不再是上学时的模样，变得又黑又壮，穿着一身的名牌服装，看上去像是有钱人。
“几年不见，发达了！”阿康不无羡慕地说。
“发达啥呀？苦差事。”郑士革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流露出得意的笑容，“半年出海，半年休息；半年挣钱，半年花钱；吃喝不愁，逍遥自在。你这是刚买了菜种子，呦，种菜能手，发财了吧。”
“发啥财？撑不死饿不着的；有什么路子，带我一带。”
“就怕你不敢去；你要敢随我出海，抓到一条蓝鳍金枪鱼，就发财了。”
“你抓到过？看你就像是发财了。”
“还没有；要是抓到了就不出海了；有钱了，干点什么不行。不过机会一直有，说不定哪天运气到了，抓上一大条，蓝鳍金枪鱼。”
“带我去吧！我去抓蓝鳍金枪鱼。”
“那你准备一下，下周出发。可算有个熟人了。”郑士革很高兴，留了电话号码。
阿康回家后，把地里的菜，能卖的全卖了；不能卖的幼苗，就送了人。一切收拾妥当了，联系郑士革，托他代买车票，准备第二天出发。晚上，他给姑姑发条微信，说了说情况。
将近半夜，他听到有人使劲地敲门。打开门一看，是姑姑。她泪眼婆娑地走进来，拉着阿康的手，抽抽嗒嗒地说：“傻孩子，不能去，你要听话；我的街坊，你认识的，叫东影，到现在也没有个音讯。”
“富贵险中求，我决定了；你甭担心，我和同学在一起；人的命，天注定。拼上一次，就算没有发财，将来也不后悔。”
“哎！苦命的孩子！”姑姑见劝不动他，就不再说话。等到天亮，她送阿康到车站。
二
阿康随着郑士革，来到船老板的办公室。看到老板后，阿康揉了揉眼睛，以为出现了幻觉，老板的穿着打扮似乎停留在上个世纪，对襟的上衣，宽松的裤子，圆口洒鞋；他的脸庞又方又大，说话时瓮声瓮气的。
“叫什么？多大了？会游泳吗？家里还有什么人？......,为啥要出海？”老板问。
阿康一一作答；老板似乎很满意。
“你们那里的小河没法和大海比；海龙王发起怒来的样子，河边的人是见不到的。”
“没有龙王，那是传说；现在有卫星云图、天气预报，能提前知道的；难道恶劣天气也要出海吗？”
“当然不出海了，”老板有些生气，对着阿康和其他新来的人说，“我这里有我这里的规矩，能办到就干；不能办到就走人。你们几个，先把《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念熟，最好能背诵，五天以后我检查，过关了才能出海。”
“这算什么规矩呀？”阿康和郑士革说。
“照做就行，有好处的，真的，人恐惧的时候，才知道信仰的重要。”
阿康是聪明人，五天之内，他把《普门品》倒背如流。老板让他上船出海。船上共八个人，四个老手，四个新手。远离岸边，四处是茫茫大海，看不到尽头，阿康非常紧张，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干起活来也是笨手笨脚的。郑士革在旁边帮助他、安慰他。
天空中的云朵变化多端，一会儿像这个，一会像那个。“看呀！神马！”一个人指着西面的天空说。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云朵中有匹马若隐若现。神马都是浮云，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过了几天，阿康更加害怕，发现海水的颜色变成让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天空中的乌云越压越低，仿佛要把人和船团团围住；远处传来巨大的风声，就像蓄势待发的千军万马正要冲过来。
“大家注意！穿好救生衣，听我指挥，......,新来的默念《普门品》。”船长老王喊个不停。
阿康吓得浑身颤抖，慌忙穿上救生衣，蹲下身来，默默背诵《普门品》，用以抵消心中的恐惧。
风越来越大，浪越来越高，船只越来越颠簸；阿康看不见，但是感觉到了：一个怪物把他们揪了出来，放到手心里闻了闻，然后嫌弃地扔向远处。迷迷糊糊地漂了段时间，八个人奇迹般地来到一座小岛。他们上了岛，发现这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世外桃园！”大家惊呼起来。
“嘘——”老王示意大家小点声，“也许是别的小国。”
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群姑娘，各个容貌姣好、美丽异常；她们的衣服，都由似透非透的薄纱做成；看得八个人心旌荡漾。
为首的女子说：“小女子们欢迎各位来到此地！请到屋中休息。”说完，她挑选八名女子出来，对她们耳语一番；然后领着别的女子走了。
八位女子各领一个水手，回到自己屋中。
阿康随女子来到屋内，顾不上细看有什么家具摆设，两眼只是痴痴地望着女子；心想她怎么如此漂亮，小脸蛋儿不肥不瘦，小身材难减难增，唇红齿白天然美丽，粉妆玉琢百媚千娇。
那女子拉阿康到床边，帮他宽衣解带；两人雨意云情、颠鸾倒凤之态，不可细说。
过后，女子问：“你叫什么？”
“阿康，你呢?"
"阿宁。”
“阿康阿宁，康宁，好，天生一对。”
阿宁笑了笑，为他准备吃的东西，全是新鲜的瓜果蔬菜。
阿康遇见另外七个人，把自己的奇遇和他们说了；他们也沉浸在幸福之中，也有女子相伴左右。大家都认为是前世的福报，才能到此世外桃源。
他们一起在岛上溜达，见岛的南端有一个地方，周围是密密匝匝的树林。阿康想走近看看，那七个人都说不行。阿康奇怪，问为什么；那七个人说不用问为什么，要想在这里享福，就别到那里去，这是女人们千叮咛万嘱咐的。阿康心想，为什么阿宁没有说呢？
三
阿康问阿宁，岛南端的树林中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让靠近。阿宁的脸色变了，没有了笑容，看着痛苦而又严厉。
“你对我是真心的吗？”阿宁问。
“是真心的！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我为你可以去死。”
“你不要发誓！我看得出来。你为什么好奇那片树林？”
“一个处处美好的地方，怎么会有禁区呢？”
阿宁沉默了一会儿，说：“后天晚上是初八，你可以去；那天由我三姐看管。我把三姐引开，你就进去。你不要想我！”
阿康觉得怪怪的；他亲了亲阿宁，说：“要想的，时时刻刻都要想，怎么能不想呢？”
阿宁不说话，紧紧搂着他，好像担心自己的宝贝会飞掉。
初八那天，阿宁送阿康一条红绳子，说：“把它拴在外边的树上，握着另一端，放心大胆的往里跳，不要害怕。我和三姐在西边说话，你从东边进去。”
阿宁先来到树林边，轻轻地呼唤三姐；三姐从树林里出来，纳闷地问：“小妹，你不忙着琴瑟之好，跑这里来干什么？”
“三姐，我最近功力大涨，想把悟出来的道理，和你分享。”
“呦！难得你对我这么好；你的功力不在大姐之下。好吧，快和我说说。”
阿康躲在石头后面，见三姐随阿宁到西边去了，他快步走到东边，进去一看，树林中间是一堵大墙；墙有四五米高，与地面几乎成九十度角，而且非常光滑；他无法爬上去。隐隐听到一片哀嚎声，还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想起阿宁送的绳子；他爬到树上，栓好绳子，握紧另一头，纵身跃下。“我的天！这哪里是四五米，足足有四五十米深！”阿康吓得闭上眼睛，好半天才落地；四处全是痛苦的喊叫声，他不敢睁眼。
“阿康，是你吗？我是东影，我们见过面的；你别害怕，睁眼看看吧。”
阿康睁开双眼，看见一群破衣烂衫的人们，围在他身边；地面凹凸不平，像是某种穴居动物用爪子刨开的；墙角处堆着食物。
“这是地狱吗？你们是鬼吗？”
“我们都是活人；这里是罗刹们关押活人的地方；它们给我们吃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它们对我们不打不骂；它们——”
“还不错是吗？”
“哎呀！啥不错？它们当着大家的面，活活把人吃掉；一点骨头渣子都不留；要是有滴血掉进土里，它们用大爪子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吃了；好恐怖了！”
“大爪子？它们在哪里？外面全是美丽的姑娘。”
“姑娘是罗刹鬼变的；外面是真美呀；说不定哪个姑娘还是我宝贝女儿呢。”
是呀，是呀，我也有女儿，外边真好呀，那样的日子再过一天也值得，......很多人附和着。
“没有办法逃出去吗？”
“快住口！不然这墙会更深；只要想一想，墙就加深了；别想爬出去。”
“那就只能等死了？”
“也不是，除非，除非跟着神马出去；今天神马就能来，可是——”
“可是什么？”阿康疑惑地问,“既然知道那些姑娘都是罗刹鬼变的，既然知道会被它们吃掉，有机会逃走，为什么不呢？”
一群人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也有人不服气，说每个人都贪恋外面的日子，都跑不了。
这时，天空中出现五色云彩，一匹神马立在云头，高声唱到：“谁欲度彼岸？谁欲得解脱？我能安安稳稳地送人回家乡，谁愿随我走？”
“我愿意！”阿康说。
“我们也愿意。”其他人也说。
神马落了下来，鬃毛和马尾四散开来，每个人都可以抓住一根；“切记，不要回头！我不会等你们的。”神马说完，带着众人徐徐上升。
刚浮出地面，就见一群女人，向这边跑来，有的人怀里抱着孩子；各种各样的哀求声，像一把把利剑，斩断了人们逃走的愿望，一个个应声落马；只有阿康紧紧攥着马尾。
“阿康，你快跑吧，不要再惦记阿宁了，我爱你，你忘了我吧，别再想我！”
“我会想你的！”阿康说完，不由自主地回了一下头；他立马落到地上；身边女子不是阿宁，而是那个女首领，手里拿着阿宁的红绳子。
“内外勾结；今天先吃了你。”说着现出原形，成了丑陋无比的怪物，巨大的爪子朝阿康落下。
阿康闭眼不敢看；他听见“哎呦”一声；爪子好像没有落下。他睁开眼，见两个怪物扭打在一起；别看它们体型庞大，但是动作异常敏捷；上蹿下跳地斗了无数回合，不分胜负。这时一个怪物张开大口，喷出一长串的果核，打到另一个身上；另一个倒下了，应该受了重伤。
“大姐，放了小妹吧，是我失职，放他进去的。”看护树林的三姐说。
“好吧，量他们逃不出去，让围墙再深一倍。”站立的怪物说完，又变成女首领，带着其他的女人离开了。
阿康知道身边的怪物就是阿宁；他帮助它躺在围墙边。围墙现在有一百米高。其他人离他俩远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