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远方

2018-06-13  本文已影响0人  谷浪鱼

                                          

        现在流行一句话,连卖房子的营销团队在缓解购销双方矛盾时都说,生活不只有眼下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诗与远方,滥用、套用的程度如此之高,呼声越高,越成了网络时代好廉价的慰藉品,好煽情的cliché!

        一直觉得好奇:远方到底有多远?随着互联网与全球化,地球村已经被游客、炒房客、投资客、移民客翻了个遍,恐怕就空间距离而言,远方实在没有多远。再远的月球与火星,你能去的了吗?即便去了,能安居乐业,男耕女织吗?

        我想,这里的远方,是一种普遍的逃离情怀,或桃源梦想(也许在唐诗宋词里,也许在宇宙银河外),这是一种内心憧憬,或者梦想投射的远方,一种诗意化、臆想的朦胧远方。类似于郝思嘉说的:明天会更好——的远方。其实明天更好还是更糟,取决于运气之外,更多在于今天的努力与昨天的未雨绸缪。人的生活质量与幸福与否,从来不是断裂的,而是前因后果的惯性铁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是当一个人虑的多了,忧的多了,快要被生活打垮了的时候,一个设想的美丽远方,是能够在心理上平衡我们的焦虑感,减缓我们在重压下的哀喘,把许多的情绪垃圾投放出去,轻松一下吧,也许,明天会更好!因为,若没有一个可以给我们成功拖延症找借口的远方,我们岂不要像死囚犯,连一口刑前酒都讨不到?我们需要远方来慰藉被生活摧残的自我,我们需要诗来超越市井中的苦痛、卑微、无助……

        最好的远方,是彼岸。而中国人没有信仰,所以,我们的船搁浅在此岸,只能设定一个可在睡前拿来幻想一下却永远不能企及的旅游目的地:远方。

        昆德拉其实早就引用兰波的诗创作了一部小说:《生活在别处》,从而使这首诗的这一句(仅仅这一句)广为流传。

在红色的城墙上

将阴森的光线抛向高高的天穹。

在那片野性与皎洁的黑色大陆,

诗人在星光下,

去寻求采集完美的上帝所撒下的花朵。

诗人

生活在别处,

在沙漠/海洋,

纵横他茫茫的肉体与精神的冒险之旅。

洪水的幽魂刚刚消散。

Jean Nicolas Arthur Rimbaud

        别处,就是远方,异乡。诗人生活在别处,更多的是在精神领域驰骋在远方,为要脱去那被生活磨起了茧的惯性锁链,去感触原始的天空、原野、星光、花朵、沙漠、海洋……然而我隐隐觉得,昆德拉对这样一种生活在别处的天真幻想持保留态度。

        要做那逃避的鸵鸟吗?把脑袋埋进沙里,不需要焦虑,无需调查分析,一味烂漫的去构想、追逐远方,那么,如果你贸然踏进去,远方就随即退后,从你指缝中离你而去,消失在地平线外……远方又变成了当下,诗又变成了烟火。因为无论生活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甚至哪个阶层,都免不了与生活的抗争和妥协。远方,就会变成张爱玲的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要做那井底之蛙吗?当一只飞鸟偶尔停落井旁,青蛙拒绝了飞鸟的艰辛与旅途丰盛,也就拒绝了那翱翔在苍茫大地之上乘风的翅膀。

        希望诗与远方,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慰藉,更是超脱的视野,和对生活永远充满激情与趣味的诗情格局。

        生活在别处,更是一种心的力量。保罗说,“你们要思念天上的事,不要思念地上的事”。因为这地上眼目的情欲,肉体的情欲,并今生的骄傲,都要过去,唯独遵行道的,才永远长存。只有举目望天,烟云消散的时候,才能看到当下关于名利的焦虑是如何微不足道;只有从生活的荆棘蒺藜里跳出来,才能跳出窠臼,保持初心的那片沃土不被侵蚀;也只有在仰望一个更美家乡的力量里,才能够抵挡那股洪流,多少人被裹挟着冲向不可逆转的黑暗。只有在这个层面上,诗与远方,才能作为我们在苦难中可依靠的灵魂之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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