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住下便不再离开（上）

一座城，住下便不再离开（上）

十五年前，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女孩跟着两卡车的西瓜进了一座繁华大都市。

西瓜是爷爷种在乡下的地里，到了收获的季节，爷爷和村子里过来帮忙的叔伯们挑着扁担，一箩筐一箩筐的将一个个大西瓜用肩挑着运到了爷爷家偏房里。

地里的西瓜一个个地空了，最后只剩下了瓜藤和稍小的一些个来不及长大的小西瓜。屋里的西瓜却一个个滚圆滚圆的堆砌了起来。

小女孩开心地剖一个瓜，向奶奶讨一个瓢羹，一勺一勺地挖里面的红瓤。

可没几天，新鲜的瓜蒂头儿连着的几片叶子开始打了卷，看样子就要掉蒂儿了。

爷爷愁得左手伸左兜里掏出一根烟来含在嘴里，右手又取出了一盒火柴盒，两手并用麻利地在火柴盒上生了火，香烟碰上火柴，立马烟雾缭绕起来。在烟雾中思考着西瓜的销路，爷爷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过了几日，小女孩便坐上了装满西瓜的卡车进了城。卡车是爷爷家亲戚的，两位胡子邋遢的表叔各掌着一个方向盘，栽走了满屋的西瓜和吃西瓜的小女孩。

西瓜是两毛钱一斤，爷爷家的西瓜个头大，城里人不爱吃大西瓜，毛两元一个的大西瓜在烈日下等候着吃它的主人。

后来，两位胡子邋遢的表叔等不了了，说是卡车不能一直闲置在城里，得回去运砖瓦水泥了，一天到晚的工资可比免费帮爷爷运瓜要划算。爷爷无奈地答应载西瓜回乡下再盘算，实在不行这西瓜只得自己人吃猪也吃。

悲催的庄稼人满载着两车瓜进城还得满载着这两车瓜回乡，这本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偏偏路上遇到一只有了身孕的母狗横穿马路，其中一位大胡子表叔来不及躲闪，生生轧死了那条母狗。车祸现场，还能看见七八只为出世的小狗崽在胎动。

后来，一位中年妇女形象的狗主人含着泪对大胡子表叔要求索赔，爷爷将自己的小孙女推出人群，用自己浓厚乡音的蹩脚普通话来卖力解释着没钱，孩子可怜，要读书等重要信息来博取狗主人同情，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顺利遣散围观的人群，得以回家去。

狗主人诧异地盯着爷爷和小女孩，鄙视地啐了一口：“外地人都是这样卖小孩的？”小女孩顿时脸上火辣辣地，觉得无地自容，狗主人明明应该是听懂了爷爷的意思，去故意假装听不懂，用讽刺的方式嘲笑爷爷这种笨拙地处事方式。

小女孩本能地缩回到了人群里，拉着爷爷的一只大手躲到了爷爷的背后。这种场景，一个无父无母需要爷爷卖瓜换学费的小女孩并无能力出头摆平幢狗事件。

最后，大胡子表叔卸下自己的一个备用胎，说是押在狗主人这里，一定找银行取出钱来赔偿狗命。

后来，小女孩跟着大胡子表叔们的两辆卡车直接回了家。原来，那个卡车备用胎本就是个被换下来的破胎，表叔用个破胎换了个脱身之法。

然而在小女孩的心里，这座城有多豪华便有多冷漠无情，当地的方言刺耳又凶恶。她想，还是乡下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