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关于我妈的一切（三）学裁缝

我妈跟我外婆的关系，很奇妙地，与我跟我妈的关系有类似之处：我们都爱对方，但是也同时牢牢记着对方曾经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我妈对我外婆最大的怨念就是她不愿意让我妈继续念书，所以我妈念完初中之后就没有继续读书了。我小时候听到这个故事还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我印象中，外婆是最要我们好好学习的那几个人，但她当年却让我妈不要再念了。

我妈在初中时也并不是那种非常用功的学生，上课不认真听讲，和女同学一起编绳玩，但在初三那年，我妈的成绩还不错，她觉得当年自己如果努力一把，应该能够上中专，那我妈的人生可能会完全不一样。她每次跟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可以感受到语气里的遗憾，以及我妈对另外一种人生的想象。在另外一种人生里，应该没有我爸，也不会有我和我哥，不用种地，不用在工厂里辛苦。

当然，那也只是想象。

初中毕业之后，我妈和几个小姐妹去学了一段时间的裁缝。家里有一张珍贵的黑白照片，是她们跟当时的女师傅一起在照相馆里照的。女师傅看起来也才二十三四岁坐在最中间，身边围了五六个还有些稚气的女学徒，我妈是其中一个。

那个女师傅，我妈当时指着照片跟我说，结果不是很好，嫁到了山里，后来喝药自杀了。

我妈学的裁缝，成了她之后人生路上的一技之长，帮她减轻了后来生活中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