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12 公交150路

很久没有坐公交了。公交给人的感觉还是如大多数时候一样。光线一格格旋转着照来，窗外的风物一一退去，从高低扶手之间的缝隙看出去，前路一直延伸，延伸到不知何处。

第一次坐公交，那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那时候还在读初中，离中考也就一两个月。在美丽的徐老师和文质彬彬的黄老师带领下，去市里参加书画比赛。那是一个早晨，一个清爽而略带凉意的早晨。那时天还没亮多久，天地之间还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在一块空地边，徐老师和黄老师在前面，交谈着，等待着。空地和操场很像，有一块地方是细石子铺的，经常使用的缘故，没有杂草什么的，而这地方的周围，是绿草和绿竹和绿树。我站在老师的身后，不知自己在等待着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儿梦幻，漂浮着有点凉的薄雾的梦幻。然后，“呜呜呜”，开来了一辆又高又长又方的车，这是我第一次见公交车。在我家乡的小镇，没有公交车，也没有斑马线，唯一和这公交车相像的车，就是班车。公交车来的时候，我很好奇，老师们是怎么知道这地方会有公交车的呢？我很好奇，这样的地方，也许是临时的，总要变动的，老师们又怎么知道公交车站点变化呢？我想，也许是老师们先前在这个城市住过，所以对这公交车有过了解。但是，我还是觉得好奇，好奇老师们知道公交车会出现在这儿，会从这儿开到我们的目的地。而我，如果一个人开到这地方，我该怎么走，我该去哪里，我自己绝不会知道。

自上了高中，对公交车也熟悉了。对基本的交通规则也知道了。在没进县城之前，我虽然知道“红灯停、绿灯行”，但是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直到我站在十字路口，看到自己面对着的灯由红色变成绿色，而与自己面向相垂直的那路已经成了红灯，我才恍然明白。虽然我明白了公交，明白了斑马线，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如果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我该怎么走，该往哪里去。

直到我上了大学，我才知道，原来导航不止汽车可以，人也可以用手机导航。导航、手机，这两个结合在一起，在我面前，整个世界铺展开了。我骑着我那破烂的自行车，用着手机导航，去了滨江道，去了体育馆，以及，去了曾梦想着的海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海，深蓝的海，深的海，波浪滚滚的海——我喜欢，也恐惧。我知道，我想去哪，导航就可以带我去哪。我觉得从未有过的自由和畅快。我用着导航，去了五岳之首封禅之地的泰山；我用着导航，去了碧海连天四时如春夏的海南宝岛；我用着导航，登上了昆明滇池之侧的西山，到达了龙门，观看了太阳的升起……

但是，如果我不知道目的地，我该怎么走呢？打开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识，可是，我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这种事，让我万分苦恼。有什么地方可去的？好像去了也没什么意思。那么，要去哪里呢？

……

我又回到了第一次坐公交的那个地方——意识和记忆相重叠的地方。

这儿有公交，早晨太阳不过刚刚升起，淼淼白烟弥漫，寒树立于路旁。我终于知道自己要去何方，也知道要搭乘什么公交去。我知道很远，我知道这公交不是任何时候都有，但我充好了公交卡也带了现金，我穿着厚厚的棉衣，吃饱喝足，我知道，准备已足，我必然能等到这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