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篇

4 送你朵花，要笑的美美的

那天以后，榛明请了三天假，是真的感冒了，原因是窗子没关，晚上受凉。

榛明上学那一天，榛妈把她喂得饱饱的。她背上书包走上熟悉的路，有种怀念的感觉。路边的店放着轻快的曲子，头顶槐树似是在她生病的这三天内开尽繁华。嫩的快要滴水的绿色明晃晃的，是谁说过，向阳而行。

同一件事，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陈衍在榛明生病的这一段时间找过她。南齐告诉他榛明病了，没来上学。他就拽住南齐问她，榛明什么时候回来。南齐说不知道，然后又被缠着要榛明电话。南齐说榛明没手机，陈衍还死活不信，觉得南齐搪塞他。

教室里南齐对着榛明抱怨道，看着他还挺文艺的哈，没想到那么啰嗦。人家貌似对你还挺上心的，喂，他是不是喜欢你啊。榛明看到南齐的眼睛发光，脱口而出，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陈衍好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数学题，陈衍，你有什么事吗，听南齐说，你找我。榛明侧过头问。

事实上，我听说你文采不错，学生会跟我要一组照片，我想让你帮我给我的照片配个文。可以帮忙吗？

榛明说，写字好的人多得是，不一定非要找我呀。何况，我这几天欠了很多作业要补。榛明下意识想要拒绝。

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今天下午有活动课，你在教室里等我就可以了。陈衍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榛明，就像，盯着小雀的老猫。

榛明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反对，被瞪了半天后，特别不愿意的说了声好。

同学们嬉笑着走了，南齐拍了拍榛明的肩膀，加油吧。

上课铃响的时候，陈衍才出现。

夕阳裹着淡淡的橘黄光晕，偌大教室里空荡荡的，少年看着少女额前垂下的发丝，以及，少女专注的表情，他感到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痒痒的。目光好像粘住了一样，移动不了。

榛明看着眼前的照片，都是人物照，他们的表情或高兴或伤心或惆怅或心动。她似乎可以感受到陈衍拍这些照片时那种沉醉。烟火世俗的味道才是真实。

最后一张是黑白照，两位老人深情对视。榛明写到，我握住你的双手，我的心跃入你眼中的黑暗，你让我这变动与易灭的爱情变的永恒。

榛明，你写得很美。陈衍由衷的赞美道。

榛明看着窗外说，陈衍我现在不害怕了，因为我明白了，无论这个世界怎样给予我们苦难，我们可以做的只有微笑，然后接受这一切。

我妈妈从不轻易爱人，可爱了，就是一辈子，就是拼尽全力，即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但是错过了的，就只是错过，就只是回忆。他背叛了妈妈，如今却来祈求我们的原谅。要弥补他过往的过错。他的出现，就像刀刃，渴欲饮血，我不想母亲再受伤了，她是个美丽的人，她值得更好的一切。

男人总会说山盟海誓，这毫不费力，那些曾经铭刻在生命的珍贵，如今躲在时光的阴影下，碎成片段。时间是不会变的，会变的只是人心。即使你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说，所谓的爱情，不过如此。

陈衍看着眼前的陷入透明悲伤中的榛明，他想拉她出来，却手足无措。就像你去水族馆，看到那些跃动的鱼，你想靠近，可是你不能。你只能看着，想着，却无法知晓鱼在想什么。

他只能用语言来表达。人世本就薄凉，温暖未尝不可是一种理想。也许你有点不幸运，碰见了许多不美好难过的事，可你能否认世上无真挚的感情吗？杜拉斯有句话，爱情是不死的欲望。有些人在一起，只是浮生一看，有些人，执手一生。我想我们不能去评判什么，这是他们的人生，所有的结果究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你看你手上这张照片上的两人，时间让他们老去，可他们的眼里却还如年轻时彼此凝望满满的深情。回忆是很美的，但我们毕竟还活着，就得向前走。止步不前，死人也可以做到。追逐光明本是我们最原始的本能，眼前的黑暗代表不了什么。你的生命还很漫长，现在对这一切盖棺定论都还太早了。

榛明看着眼前的男生认真的表情，突然笑了。

抱歉了，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得确，有些为之过早了。

陈衍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照片给榛明，送你朵花，悲伤不适合你，明亮才是你的色彩，你要笑的美美的才好看。

榛明收起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榛明的脸微妙的红了。

这么感谢的话，榛明，周六陪我买东西吧。

榛明点了点头。

5  你很寂寞

榛明啊，我忘记拿东西了，你等我一下呀。陈衍想起刚才他把手机落到楼上店里了，炸毛般的奔向楼梯。

真难得，平常文质彬彬的陈衍会这么像小孩子丢三落四。

榛明心情不错，哼着小调，边走边看。

突然她视线停留在前方某处，是许阿姨，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榛明想，要不要打个招呼，可是，这种情况两个人都会很尴尬，是不是应该装做没看见对方，可是这样会不会显的不礼貌。

在榛明纠结的时候，许阿姨已经走过来了。

走过榛明身旁时，声音不大不小，却尖锐锋利的要命。

杂种。

她表情就是不屑，没别的，就是嫌弃厌恶，好像榛明是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榛明愣了。她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一刹那愤怒冲上脑门，她转过头，准备狠狠的将恶意还回去，是你先招惹我的。

可是在听到那个小男孩一声妈妈后，她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那女人穿着漂亮的衣服，走路时下巴微微扬起，表情傲慢。可榛明却分明觉得那女人眼里透着空虚。榛明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看着小半辈子都过去了，自己的丈夫却还为着别的女人耿耿于怀。她可以装作好妻子，她体贴丈夫年轻时的愧疚，可是她的喜怒哀乐又有谁在意。想一起白头的那个人，心里住着白玫瑰，她又能怎样。她变成了蚊子血，而白玫瑰却是永远的白玫瑰。当年年轻妖娆的她，被人众星捧月，年轻气盛，以为这就是她的美丽人生。寡淡的日子，唠叨的日子，伤心的日子，无奈的日子。她受够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放不开，放不下。

榛明说，你很寂寞。

许阿姨脚步顿了顿，很短暂。

阿姨，你帮我转告给他一声，我们不恨他，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活得也还算幸福。我们永远不会来打扰你们的。我现在姓榛，不需要他的弥补。这么多年了，他也是该从自己的枷锁中逃离出来了。他不该让你们也过得悲伤，不该将罪孽加载在你们身上。如果他想来看看我们，很欢迎，但那只是作为一个熟人而已。这孩子才是他生命的延续。

榛明注视着许阿姨越来越远的背影，她知道许阿姨应该听到她所说的话了。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相思成灾了吧，我才离开多长时间呀。陈衍贱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喂喂，你不要以为我陪你来买个东西就跟你混熟了，保持距离哈。榛明一脸嫌弃的看着陈衍。这货最近好像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陈衍笑的很开心。

6一场春雨烂漫

陈衍。

什么？

拍张照片呗。

什么类的。

嗯，拍春天好了。

OK！

你会拍什么呀？

不告诉你。

喂。

我会送你一场春雨烂漫。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