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被吓大的童年
曾经，被吓大的童年
1
前两天，带小十月去打预防针。我知道孩子对于疼痛的恐怖，所以打针之前，我告诉他：打针会有些疼痛，但是只有一点，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小十月了解地点点头，然后在打针的过程里。没有哭泣，在感觉疼痛的时候，小小的身体，稍微抖了一下，往我怀里靠了靠。等针头拔出来后，在我给他那棉签按住的针口的时候，他开始奇怪都已经不打针了，怎么还会疼痛，忍不住哭了几声，等疼痛过去，又笑成了一朵花儿。回家后，我把打针的事情，告诉家人，家里人也知道小十月因疼痛而哭。
一天，爱闹腾的小十月，早起后贪玩，不想换下睡衣，却拗不过大人的意志而哭泣。急性的婆婆说：再哭，就带你去打针。我一愣，低声告诉婆婆：不能这样吓唬孩子，如果这样吓唬他，他会抗拒打针，日后带他打针都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然后温言和小十月说起为什么需要换下睡衣：因为天亮了，要出去玩，穿着睡衣不方便玩，也不方便拉尿。小十月了然地点头，痛快地换了衣服。
2
我不会责怪婆婆的恐吓方式，因为教育理念不一样，而且我们那一代也都是这样，被爸妈吓唬着长大。只是她的那句话，却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那个被吓唬着长大的岁月。
小时候，是没有幼儿园的。我们自出生到上小学，7、8年的时光，都是父母陪伴的下成长。操持那些多到干也干不完的活计的同时，还要看顾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本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如果孩子听话、不哭闹，自然岁月静好，言笑晏晏。一旦开始哭闹，忙碌的父母被那摧耳魔音，哭到七窍生烟、脑仁发疼，恨不能找个能找一个万能的暂停键，对着那个哭闹不止的小怪物，按下暂停。于是，吓唬这个手段，成为最简单，零成本，且最为管用的手段。
于是，我的童年就在妈妈：“再哭，就带你去打针。再不睡觉，狼就来了。再闹，爸爸就不要你了。”的絮叨声里长大。以至于现在的我，即便难过到了极致，也学不会放声大哭，只能默默流泪。因为那些放声大哭的权利，早在儿时，就被那个叫做吓唬的暂停键，无声地掐灭了。
曾经，被吓大的童年
3
这些都还尚是小事，因为知道，吓唬就像爸妈落在屁股上的巴掌，即便落掌时虎虎生风，打在身上，确是不疼。可是有一件事情，却在我的记忆里，停留不去，带着孤单的印记。
那时，尚是5、6岁的光景，午睡一觉醒来，惊恐地发现爸妈不在身边。急忙跑去大门口，大门也是锁着的。刚睡醒，还没能彻底清醒，又一个人被锁在家里，小小的我一下子被恐惧攫住，坐在大门里面，开始哭喊爸爸妈妈。80年代的农村，我印象里的门，叫做柴扉更恰当一些。几块一人高不规则的木板，用铁丝链住，能推拉，就是门了。坐在门里面，能够清晰看见从门前走过的人。
邻居的一个姐姐，大我5、6岁，听见我的哭声，跑了过来。当她知道我因为爸妈不在家哭泣，就开始跟我绘声绘色地描述：“爸爸妈妈不要你了，我看见他们收拾大包小包的，出门了。”
在那个单纯到像一张白纸的年纪里，根本没有明辨真假的能力，每个人说出的话，就像是画在白纸上的墨迹，清晰、深刻，带着不可抗拒的真实性。我都会觉得是像圣旨一般，带着不可抗拒的真实性。小小的我，在听到被爸妈抛弃，联想到独自被锁在家里，立刻相信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正在我哭泣的时候，过来一个邻居，我眼中的大人，二十几岁的年纪。问起我为什么哭。我控诉地指着邻居姐姐告诉他：她说我的爸爸妈妈把我锁在家里，是因为不想要我了。当时的我，凝聚了小小身体里的全部希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多么希望他会告诉我：我的爸爸妈妈只是出去有事，一会就会回来，而不是将我抛弃。结果，他却以非常肯定的语气对我说：对，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自一个大人口中说出的话，那必然是带着绝对的真实，那句带着肯定的话语，立刻把我打入绝望的深渊。被抛弃的恐惧感将我包围，我不敢想象，如果爸妈都不要我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开始更加绝望地嚎啕大哭。
邻居姐姐欣赏我嚎啕大哭好一阵，大概觉得没了意思，拍拍屁股，回家了。邻居的叔叔看我实在哭的厉害，开始好言哄我：刚刚只是吓唬我的，我的爸爸妈妈会回来。可是那句深深的墨痕，已经划在了那张洁白的纸张，是怎么也擦不去的。先入为主的我，只信他之前说的话，对于之后安慰的话语，再不肯相信。把自己埋在孤单恐惧的阴影，一瞬绝望。
曾经，被吓大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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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我都无法想象那些欺骗的话语为什么会从他们嘴里说出？是家乡的教育习惯，习惯了那种吓唬人的方式，去制止一个孩子的无理取闹？或只是他们以一个高高在上的角度，去欣赏一个孩子绝望的哭泣，来给他们无聊的生活添点乐子。可是这段被吓唬的记忆，却生生地烙在烙在我的脑海里面，像一个孤单的印记，烙印着那个叫做没有安全感、随时被抛弃的恐惧，几乎印到了骨子里，伴随我的前半生。
所以，我希望我的小十月，能够生活在没有欺骗、没有吓唬的环境里，而我也在努力营造着这样一个他生长的环境。对于许诺他的事情，我会认真去做。对于他不能去做的事情，我也会对他解释原因。即便有小小的危险，也会在我陪伴下，让他稍稍的去尝试，那样，他就明白危险的原因，选择远离。这些种种的努力，只是源于我不想以那种简单、省事的恐吓，去按下那个暂停键，在他小小的心里，埋下一颗不安的种子。我会带着对个体生命的尊重，鼓励他在信任、尝试中走出灿烂的、远离孤单恐惧的精彩，长成一朵晒足了阳光的花儿。
曾经，被吓大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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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然想起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小十月憋在家里一整天。他不停地叨叨：雨停了就能出去玩喽，一直念叨到睡觉。
临睡前，他伸出一只小手指，在我的面前摇呀摇，说：妈妈，明天，雨停了，就出去玩，然后买瓜瓜、买蛋糕。看到我肯定的点点头，他满是放心地闭上眼睛。他自是知道，只要我许诺他的事情，必然是会做到的。
而我，心里也盈满温暖，被一个孩子全身心信任的感觉，是那么的好，好到一颗心，都能融化成一潭温润又波光滟潋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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