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了,你在哪?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林雨熙伸出手,对面英俊的男人将钻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林雨熙挤出一些笑容,从旁边侍应的托盘上,拿过来另一枚戒指,为新郎戴上。
礼成,宴席开始,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瞬间让礼堂欢腾起来。
林雨熙双手提着婚纱的裙摆,走进卫生间。拿出手机,找到秦风的号码,发了一条消息。
“我结婚了,你在哪?”
我是在大二的时候认识林雨熙的,还是因为当时我的女朋友,他们是闺蜜。再然后,就认识了秦风。秦风喜欢林雨熙,全校喜欢林雨熙和喜欢秦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唯独林雨熙不知道。
林雨熙环抱着几本教科书从教学楼下来,低着头,踩着地面上一格一格的花纹。粉色的碎花裙子,随着夏天少的可怜的热风,飘在一侧。我推了一把秦风,“你丫倒是上啊。”秦风转过头来,“走,回去传奇。”
我站在秦风后面,看他专心的打着教主BOSS。
“你丫要是不去,我就帮你写封情书送过去。”
“随你。”
于是,第二天上午,我把叠好的心形信纸交给我女朋友的时候,秦风在后边疯了一样追过来,却只能看到林雨熙拿着信纸的尴尬表情。
秦风拽着我跑回宿舍,双眼发红。
“你是要让我把脸丢尽么?”
“你是喜欢她,又不是强奸,有什么丢人的?”
“我喜欢她是我的事,不需要她知道。”
“那你每天跟在她后面像丧尸一样,有病啊?”
“可是……”
“可是个屁呀,老子什么都没写,白纸一张。”
后来,有那么一天,整个学校混的最好的李立,就那样把林雨熙堵在教学楼过道的墙角,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不时的摸摸林雨熙的脸。
“跟我好吧,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这手感,不错嘛。”
当李立把右手再一次放到林雨熙的脸上,秦风提着教室里掉下来的椅子腿,风风火火的过来了。李立还没来得及看,那根结识的木头,就断了他的胳膊。然后, 秦风就和李立,还有李立的手下打成一团。我从宿舍和舍友拿着架子床上拆下来的三角铁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秦风坐在楼梯台阶上抽烟,李立和他的手下坐在地上,样子看起来受伤不轻。
秦风去医务室缝了两针,擦了药,回到宿舍就开始整理行李。
“你丫干嘛?跑路?”
“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立是什么背景,最好的结果都是赔偿医药费外加开除,弄不好再弄个拘留,划不来。我还是自己走的好,还省了医药费的钱。”
“那……你去哪?”
“还不知道,先回家。我有个二叔在工地包工程,去跟他混。”
“那……林雨熙呢?”
秦风怔了一下,又继续整理。
“她照常上课,完成学业,我们这样的人,配不上她。等我有钱了,能跟她平等的时候,再说吧。”
“就你丫这样,还想一夜暴富?”
“谁能知道呢?”
这天夜里,秦风背着两个编织袋,从学校东边的围墙翻过去,走了。
之后没有秦风的日子,我整天跟女朋友在一起,吵吵闹闹,分分和和,跟学校里每一对都一样,平淡无奇。只有每个月月初的时候,能接到秦风从内蒙打来的电话。即使再长时间不见,那一份感情,还是没变。
“我们这昨天下雪了。”
“我还穿短袖。”
“这个月做完,就没活了,回去路费太贵,就守着大山过冬了。”
“你可以来看看我,看看……林雨熙。”
“不了,我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农民工,跟你们,不一样。跟她,更不一样。”
“你丫跟我说这些,信不信我去告诉林雨熙你丫一直喜欢她。”
“呵呵,随便了。”
就这样,一边在学校混日子,一边跟秦风在电话里聊他在工地上的事情。他说,没想到会这么苦,现在手掌全是茧子,晒的跟非洲土著一样。他说,他想我们,想林雨熙。
就这么一晃过了两年,秦风一直没回来,后来几次电话里说工程亏损严重,想回去养猪了,再后来,又说他二叔重新包了三个工程,柳暗花明了。只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站在草原上抽烟,会感觉特别孤独。
毕业的那年夏天,秦风打电话过来。
“你猜我今天收入多少?”
“一个农民工,还收入多少?你以为你包工头呀?”
“呵呵,我跟二叔分开了,他回老家重新包了一个工程,内蒙的工程全都分给我了,所以说,我现在就是个包工头。”
“我操,你丫是踩了狗屎了。”
“管他妈的什么运,老子今天收入3万,我算了算,到年底,差不多能进个200多。”
“好吧,现在是我们不能跟您秦老板比了。”
快放寒假的时候,秦风回来了。站在学校门口给我打的电话。笔挺的西装,还打了领带。叼着一支烟,见我过来,还要跟我握手。
“滚开,我们是无产阶级,不跟资本家握手。”
“哈哈,小心眼。”
两个人打车到市里,秦风喊司机停在洗浴中心大门口。泡在偌大的水池里,这还是我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秦风递给我一个手链,一串玛瑙石,裹着水气显得有些风情万种了。
“你帮我把这个给林雨熙,我就不见他了,晚上喝点,明天上午我就回去,工地上事情多,时间紧。”
“哟喂,您一个大老板怎么不直接给她,现在可以平等了,可能还要比我们高一等呢。”
他捧起一捧水泼在我脸上。
“不,我始终是个农民工,林雨熙是要出国的。”
“你丫能不能有点出息?”
晚上秦风在市里最好的歌城定了包间,就我们两个人。我借着酒劲在厕所给林雨熙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秦风回来了。我没想到她会来的,当林雨熙推开包房的门,秦风光着膀子怒吼着我要飞的更高。
林雨熙进来就坐在沙发上,拿了秦风的酒杯,一口喝掉了。伏特加的酒精度数让她马上脸红起来。
“秦风,别唱了,陪我喝酒。”林雨熙把玻璃酒杯砸在桌子上,朝着怒吼的秦风喊。
秦风听见了,他从林雨熙进门就是看见了的。他停下来,走过去坐在林雨熙旁边,给两个人都倒满酒,一饮而尽。
“秦风,我们要毕业了,要离开这里了。”
“总有这么一天,不用难过。”秦风又倒了一杯酒,低着头喝完。
“那你呢,你就让我这么离开吗?”
秦风抬起头,看着满脸通红的林雨熙,动了动嘴,又低下头去。林雨熙把我交给他的手链拿出来,递到秦风的眼前。
“秦风,你就是个懦夫。”
说完,林雨熙跑了出去,就剩下不知所措的我,和已经流泪的秦风。我说:“秦风,你丫有本事去追呀,别这么窝囊行不行?”
“然后呢,我说什么?”
这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在包房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午,秦风坐火车回了内蒙。送走他,我从火车站刚回到宿舍,就接到林雨熙的电话。
“秦风走了?”
“走了。”
“把他电话给我。”
我从电话本里翻出来秦风的号码,用短信给她发过去。我不知道他们在电话了说了什么,只是在一个月后秦风给我打的电话里,知道他们好了。
“你们都说什么,就这么好上了?”
“也没说什么,我开始还很害怕,后来林雨熙说,在打李立之前,她就一直知道我喜欢她。”
“那你们这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嗯,好像是吧。”
电话里秦风的声音没有以前的羞涩和冷漠,每个字都充满了幸福的愉悦。我最多也就是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之类的。然后他说:“我想明年回去,不在这干了,离家太远。”
我说:“你丫是觉着跟林雨熙离的太远吧?”
他大笑起来,告诉我明年回来以后,在老家包一些工程做,已经联系了一些了。然后在市区买套房子,向林雨熙求婚。
后来秦风回来过两次,一次回来陪林雨熙在广场上喝了一夜啤酒,我说你们都聊什么了?他说也没什么,就是以前跟在她后边的事。再一次回来,是开着车回来的,去林雨熙家里见了家长。林雨熙的父母没有反对,只说等她毕业了再谈婚事。那几天,秦风从没有过的高兴,我说你丫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说随便,明年我们就结婚了。幸福,无时无刻不写在脸上。秦风去买了钻戒,揣在西装兜里,他说等他下次回来的时候,就邀请我去喝他们的喜酒。
我也畅想着他们在一起幸福的样子,畅想着一个暴发户迎娶他的女神。
两个月后,我们毕业了。论文,答辩,一系列事情让我暂时忘了秦风这档子事。拿到毕业证,我就在我爸的安排下,进了学校教书。我是多么不曾想过,我会成为一名为祖国的花园修枝剪叶的勤劳园丁,太可笑了。
我和女朋友分手了,没有什么原因,毕业分手只是一道程序。再然后就在我妈的安排下,不停的相亲。一直到快过年的时候,林雨熙打过来电话问我秦风有没有跟我联系,我才想起来,大半年都没有接到秦风的电话了。
我拨通秦风的电话,一直是关机,只好打到他们老家,秦风妈妈来接。
“阿姨您好,我是秦风的同学,秦风在家吗?”
“他走了。”
这三个字还未听完,我就打了一个冷颤,心里还故作镇定的想,他是不是又跑路了。
“阿姨,他是去哪了?”
“四个月前,秦风从塔吊上摔下来,死了。”
死了?死了?那个一棍子打断李立胳膊的秦风死了?那个每天都跟着林雨熙的秦风死了?我怎么能相信。
第二天我坐公车到了秦风的老家,大门两边的白色对联已经风化了,字迹也已经看不清。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扎了一刀,痛却哭不出来。秦风的妈妈从屋里出来,挤出来一点笑容。
“你是小鹏吧,秦风生前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嗯,阿姨我是小鹏。您身体还好吗?”
“还行,还行,他爸在工地上帮他二叔,我一个人在家看着,都挺好。”
秦风妈妈领我来到秦风的卧室,没有人的房子里,显得那么凄凉。
“你要是不忌讳,就挑几个东西留个纪念吧。”
“阿姨,您说什么呢。”
我一个人留在这间房子里,坐在秦风的床上,看着他小时候的照片,使劲想哭,却还是没哭出来。在他床头的柜子里,放着之前让我转交给林雨熙的玛瑙手链,平静的躺在那里,那么美丽。
我把手链带上了,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信物,至于林雨熙,我不会告诉她,至少不会从我这里知道。
三个月后,林雨熙和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订婚,她爸妈撮合成的。这种父母之命,在以前,林雨熙早就跑掉了,会跟着秦风到蒙古的大草原上,聊那些曾经的喜欢和羞涩。现在,她没有拒绝,很快定下婚期,双方家长商量好聘礼和酒席规格,就等着迎娶了。
有人说,人死了以后,会在天上看着她爱的人,保佑他一生幸福。不知道秦风现在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林雨熙手上闪亮的钻戒。
“我结婚了,你在哪?”
林雨熙发完短信,洗了一把脸,把之前化好的妆也洗的很干净。然后提着婚纱裙摆,走回大厅。她还要陪同新郎为双方亲朋敬酒。
我坐在同学席上,拿出手机给林雨熙发了一条短信。
“新婚快乐!”
然后关了手机。走出大门的时候,我看见林雨熙拿着手机,一只手提着裙摆,跑进卫生间。
外面的风好清凉,我蹲在台阶上,看着手里的玛瑙手链,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