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乐猫小说已推专题理事会点赞汇总简书伯乐推文汇总

墓村 | 福祥

2023-07-27  本文已影响0人  满村跑的狗蛋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先生,其实我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埋进墓村的祖坟。譬如,我的二伯父。

倒也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

二伯父叫斛律福祥,和其他老百姓一样憨厚老实,凭借自己精湛的石匠手艺,他在二十一岁的时候为家里买了第一辆飞鸽牌自行车。

那时候我的父亲十二三岁,是二十只羊的头头。为了学会自行车,父亲甚至不惜把羊群的领导权交给了姑姑。父亲学得很快,只消一个下午就掌握了骑车之道,在从姑姑手里夺回羊群领导权之后,他每天都要骑着飞鸽去放羊。别人放羊都去草多处,父亲放羊爱去人多处,就这样,新车骑成了旧车,肥羊放成了瘦羊。

二伯父看不下去了,带着父亲去镇子上收公鸡。二伯父骑车,父亲坐在车后面,担着扁担,扁担两头是两个大笼子,二人轮流吆喝:“收公鸡喽!收公鸡喽!”

二人从镇子上花钱收好公鸡之后去县里卖,路途遥远,到了县城之后父亲总是少不了抱怨,这时候二伯父就会去买一个烧饼和一瓶汽水来安慰父亲。公鸡全部卖完之后兄弟二人五五分成,二伯父再骑车把父亲载回家。

据说二伯父有梦游的习惯,收公鸡的那几天晚上,二伯父都会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挥手一边喊:“收公鸡喽!收公鸡喽!”把一家人全惊醒。第二天早上问二伯父梦到了什么,二伯父说他啥都没梦到。

父亲再年长一点之后二伯父就带着他去捣石头了。山体里传来雷管沉闷的爆破声,二伯父让父亲待住别动,他一点点靠近,确定没危险之后招手让父亲也过来一起干活。捣石头很赚钱,捣上一天比在工地干三天都赚得多。原因简单,这份工作很危险。邻居和二伯父他们一起工作的时候被雷管炸断了一条腿,从那之后二伯父再不带父亲去捣石头。

二伯父没让父亲闲过一天,听说蒋家塔有人家打窑洞,二伯父立马带着父亲去参加招工。因为二伯父是个好石匠,父亲身体也算壮实,二人被成功选中。在工程队伍中,二伯父是有手艺的大工,父亲是有苦力的小工。此前二伯父想把自己的石匠手艺传给父亲,但父亲拒绝了,他说他看不上这累人手艺。工作的时候二伯父要比父亲轻松许多,他只需要打打石头,凿凿窑顶,而傲娇父亲需要做挖土、倒土、搬石头、调灰等杂事。工钱方面,二伯父是父亲的两倍。

长兄如父确实没错,二伯父闲下来就帮父亲干活,这一切都被主人家的女儿看在眼里。主人家姓蒋,他家只有一个女儿,叫蒋英兰。

蒋英兰负责给工地送饭送水,期间她问二伯父:“怎么你一个大工还干小工的活呢?”二伯父笑着指着父亲:“那是我弟,年龄小,干不了啥事儿。”

“那不是白吃饭吗,我叫我爸辞了他!”说罢,蒋英兰拿起饭盒子就要走。

二伯父意识到说错了,站起来就去追蒋英兰,不料还没站起来就滑了一跤,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蒋英兰的手,两个人齐齐摔倒。

“哎呀,你干嘛呀,我开玩笑哒,你该不会是专门的吧。”蒋英兰揉着屁股笑着说。

这时二伯父的脸红到了脖子,大半天憋出一句:“四咪(父亲小名)挺能干的,不要辞了。”一工地的人哄堂大笑:“人家汝子(女孩)说甚了,你才是答的甚了,哈哈哈······”

此后,即使在最脏的工地干活,二伯父出发前也总是要梳洗打扮一番,再骑上擦得锃亮的自行车,颇有风流少年的韵味,唯一的缺陷就是坐在后座的一脸白灰,两眸眼屎的父亲。远看是大老板拖着大皮箱,近看是二伯父带着父亲。可笑的是,二伯父和父亲总是第一个到工地的,不为别的,就为吃蒋英兰送的早饭。

吃午饭也很有意思,起初人们还是在一起吃饭的,工人一桌,主人家一桌,到后来就成了二伯父,父亲,蒋英兰一桌,其他人一桌。在父亲那桌上,二伯父坐在父亲左面,蒋英兰坐在父亲右面。也算是“后生可畏”,父亲坐在那里埋头炫饭,岿然不动。其他工人终于看不下去了,用行动让父亲明白了这个道理:两个工人架起父亲,把他抬到了另一桌,我父亲端着饭碗,呆呆傻傻,眨巴眨巴眼又开始炫饭。

吃饭间,父亲隐约听见蒋英兰说:“福祥,等我们窑洞修好了,我就天天在院子门洞口等你,你可要来噢。”

确实是这样,蒋家的工程做完之后二伯父还是每天不着家,只有在晚上太阳下山的时候才能看到二伯父踏着夕阳满面春风地回家,爷爷问,奶奶问,二伯父就是不说。

父亲真的闲,他想搞清楚二伯父和蒋英兰的“门洞之约”。有一天父亲就借来一辆自行车,悄悄地跟在了二伯父身后。父亲借来的车很破旧,一路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但二伯父就是听不到,骑着车一心朝前走。

“到了蒋家塔,绕过村口的大槐树,直走一段,第二个巷子里拐弯,里面的第三个院子里。”父亲激动地给爷爷奶奶讲:“人家汝子穿了个红袄蓝裤,扎了两个辫子,端端正正地站在门洞口等福祥。”

“人家汝子叫个甚了?”奶奶急问。

“姓蒋,叫英兰。”父亲回答,而后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来:“那是我们在蒋家塔做工的时候主人家的女儿,那会儿认识的。今天早上福祥把人家汝子捎在车子上,从蒋家塔那山上溜下去,一路上人家欢歌笑语,我接连喊了福祥几声,人家那是听都听不见呐。我一路跟上他们,一直到三交镇,人家两个人坐在黄河边上你一句我一句晓不得说甚了,我看见太阳快下山了,就自己先回来了······”

听闻到此,奶奶脸上渐露喜悦,爷爷却是一脸严肃,带有些许惆怅。

二伯父回家之后,爷爷奶奶和二伯父商议了这件事情。二伯父态度很坚决:我非她不娶,她是我的命中注定。爷爷看到二伯父如此坚决,也不再说什么。

爷爷请斛律江照做媒人,前往蒋家塔说媒。

媒人是傍晚回来的

“人家家里条件可以,四口新窑,四十来亩地。”江照接过爷爷递的烟,乐呵呵地说:“那是蒋家塔村支书蒋富国的女儿,人品相貌没话说,福祥将来娶了人家汝子,在村里当个干部什么的没问题。”

爷爷奶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爷爷开口了:“汝子可以着呢,那···他家彩礼那些怎么说。”

江照变得有些许难为,过了良久才开口:“他家就一个女儿,没小子,人家要个儿女婿(上门女婿),彩礼也一分不要。”

“甚?儿女婿?”爷爷拍案而起,把江照吓了一跳:“媳妇娶不过门,还得把儿搭进去。这门亲事我不干,这摆明了抢是儿!”

当儿女婿在墓村是最丢人的事,爷爷不肯很正常。

沉默了很久的二伯父发话了:“当不当儿女婿我和英兰好好商议一下。英兰是个好汝子,不会这样的,肯定不会。”说罢就走出门去骑着车子走了。

夜半时分,自行车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墓村回响,二伯父带着蒋英兰回家。这外来的女子把家里人都吓了一跳,不需用二伯父解释,爷爷奶奶知道她就是二伯父心心念念的蒋英兰。

奶奶起身去灶房做饭,二伯父和蒋兰英也不推辞。

“大伯,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我不能不照顾他们。”蒋兰英说:“我家有钱,福祥在我家当儿女婿日子更舒坦。”

“蒋家姑娘,你以为我们家是那种人家?啊?!”爷爷脸色阴沉:“福祥,你大半夜把人家汝子带家里作甚,传出去了你还活不活人,把人家送回去。”

“爹,可是······”

还不等二伯父开口,爷爷怒斥:“聋了?!把人家送回去,现在就送!”

车子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墓村上空,夹杂了女人抱怨的哭声。二伯父带着蒋英兰灰溜溜地离开了。

不久,奶奶端了两大碗面走进来,“哎?人呢?”

“都死了!”爷爷说:“孩们,都起来分着吃面。”两大碗面被大伯、父亲和姑姑吃了个干净,连汤都喝完了。

后来二伯父和蒋英兰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爷爷托人给二伯父介绍了很多女孩,其中不乏独生女,但都没有儿女婿的变态要求。二伯父一直拖到二十六都不结婚。

爷爷奶奶着急了,毕竟那时候二十六就不小了,更何况家里他还不是最小的,下面还有个我父亲。

最后爷爷不得不妥协,我问过为什么,他说:“比起脸面,活人最重要。”

结婚是不需要任何彩礼的,但爷爷还是送了蒋英兰一台燕牌缝纫机,一辆红旗自行车,两只银手镯还有八百八十八元钱,就算放在正常婚礼上,这也是高配。我的爷爷就是这样倔强。

二伯父即使当了二女婿,也并不在蒋家塔生活。他们夫妻还是和爷爷奶奶他们住在一起,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蒋家塔。

十七年里,二伯父白天种地,晚上凿石头,二伯母也很争气,生下一对龙凤胎和一个儿子。那几年里,二伯父家不仅富裕,而且幸福。

大概是2010年吧,那时候我在上幼儿园。十月份的一个晚上,大伯父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之后父亲面色慌张,和母亲说:“福祥碰了(出事故了),被救护车拉到县医院了,我要去看看,摩托钥匙在哪里,快!”

二伯父是在龙塔山工地受的伤,那时候施工都不标准,三楼的吊机老化很严重,二伯父弓着背推车的时候那个几十斤重的铁钩子掉下来了,正好砸中了二伯父的腰。

父亲到医院的时候二伯父刚下救护车,腰上暗红色的血止不住地流,上身一直在很猛地发力,父亲和大伯父两个人才能勉强按住。二伯父嘴里一直爹呀,妈呀地叫喊着。

柳林县医院不接手,让去吕梁市医院。医院发了一辆救护车,把二伯父送去了市医院。大夫说得很明白:腰断了,虽然可以活,但是站不起来了。

父亲不忍心让爷爷奶奶照顾二伯父,自己和大伯父请了一个月的假照顾她,无奈大伯父家有三个读书娃,我家有两个读书娃,实在周转不开了,让爷爷奶奶照顾了十来天。

二伯父在医院拍了很多片子,有全身的,有腰部的,有臀部的。父亲拿着这些片子跑遍了山西,从最开始的“大夫,能痊愈吗?”到“大夫,还能站起来吗?”大夫的回答很一致:“你看,这儿都被砸碎了,凭现在的技术,要站起来很难。”

即使被否定了一万次,父亲在听说太原来了骨科专家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带着一大摞片子跑去了太原。

黑帮抢钱,借钱挂号,蜗居桥洞。我父亲的虔诚没有打动神灵,专家看了一眼片子,看了眼我父亲,又看了很久的片子,最后叹了口气说:“回吧,真的不能站了。”

父亲红着眼回了村,他站在门口,想到门里哭到抽搐的父母,想到门里宠爱他的二哥。父亲憋住泪水,强行换上一副笑脸,推开门说:“爹妈,你们不知道,专家说这样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咱家福祥才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爷爷奶奶没有回应,二伯父面如死灰地躺在炕上,二伯母若有所思。

站立无望,父亲带着母亲去吕梁市找斛律大喜,他是有名的律师。大喜看到家乡的人来了,赶忙把他们带进事务所,问了事情的经过。

“不怕,当了这么多年律师了,连自家的事都处理不好那成了个甚了,放心吧,我现在就回村,你们也不用坐班车了,坐上我的车走!”大喜忿忿地说。

官司打了很多,大喜也尽心尽力了,最后的赔偿只有不到一万的八千块,如果说是大工程上的事故,那解决下来的钱足够二伯父一家生活,可无奈那只是穷苦人家盖房子。

父亲把八千块交给爷爷,爷爷添够一万块交给二伯母,希望她不要抛弃那个当初一眼万年的精壮汉子。

二伯父是儿女婿,残疾之后就需要去蒋家塔休养。但是蒋家塔只接受英兰和孩子们,完全不接受二伯父。

“英兰,你看我现在咋办啊。”二伯父卑微地问。

二伯母说:“可别去蒋家塔,我爹我娘几十岁的人了,怎么照看你?”

二伯父听罢木讷地点点头,再没有说话。

深夜里,二伯母自己离开了,准确来说是逃走了。第二天一大早,二伯父的几个孩子就哭着要妈妈,奶奶带着他们满村里找,最后从狗蛋口里得知蒋英兰昨天晚上逃走了。

找不到妈妈,那几个孩子回了家里还是不停地哭,二伯父问奶奶他们怎么了,奶奶不忍心二伯父难过,就说:“孩子们听说你受的苦,急地哭呢。”

“英兰是不是走了?”二伯父淡淡地问。

奶奶一时语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二伯父的二儿子突然冲上炕去,撕住二伯父的衣领:“害人精,就是你把我妈弄没了,你什么时候死啊?!”说罢挥拳砸向二伯父,二伯父身体不便,只能躺在那里不断扭动上体招架。奶奶也爬上炕去拉,哭喊着说:“那是你亲老子啊!”

爷爷奶奶把二伯父照顾了三年多,二伯父被自己的儿女打了不止一次,为了让二伯父快点死,他的儿子们砸电表,偷饭,埋药,可谓是用尽了办法,他们觉得瘫痪老爸一死,妈妈就回来了。

二伯父每天要注射很多药物,这些药物不能让二伯父康复,只能延缓二伯父下肢腐烂的速度,冬天还好,一到夏天,苍蝇会时不时地趴在伤口上,往伤口上排卵,过上几天就会生蛆,蛆虫也会招苍蝇,以此往复。

“兰心,福祥几天都没有小解了,咋办呀?”奶奶指着二伯父肿胀的小腹,焦急地对刚回来的母亲说。

“怎么不给插尿管?”母亲问。

奶奶叹了一口气:“不能看,整个下体都烂掉了,尿管根本没地方插。”说罢奶奶就哽咽起来。

二伯父的二儿子又冲上来要打二伯父,嘴里叫喊着:“臭东西,死去吧!”

他刚爬上炕,母亲一把扯住,直接把他甩到墙角,一脚踏住他脖子:“你是甚的坨怂了,真他妈没样子,那他妈是你亲老子。”说罢掐住他脖子拖到水瓮口上一把就把他头按下去,水瓮里不断冒出气泡,手脚的扑腾渐渐地慢下来,母亲见他扑腾不动了,才把他扯出来:“见到我,你错了!”

没人管他,母亲拿过尿管就准备给二伯父插,奶奶急了:“不合适吧。”母亲转过头来,一脸愤怒地说:“他眼看着就憋死了呀!”

不多会儿,母亲成功插上了尿管,深黄色的尿液汩汩流出,肿胀的小腹也慢慢舒缓下来。二伯父表情舒缓了好多,有气无力地说:“兰心是好媳妇,四咪腰腿不好,常有小病,挣不了大钱,你不要嫌弃他,他脑筋好,能过好日子。”

“我没脑子,看看我的儿女妻子,哎,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恶了!”说着二伯父开始激动,尿管里渐渐流出血来,奶奶见状赶紧安慰二伯父,让他缓缓。

“我活不了多久了,兰心,你能不能把我弄出去待会。”二伯父用企求的眼神看着母亲。

母亲不说话,披了一件毯子把二伯父背了出去,母亲刚刚走出门二伯父就放开手掉下来,二伯父自己滚到院子中间,两条腿扭在一起,仰面朝天,夏日灼烧的日光轻轻抚摸二伯父的脸颊,臭味开始弥漫,吸引了更多的蚊虫,它们驻扎在二伯父身上,吮吸二伯父毫无营养的血,二伯父感动地流了一地的泪,起码这些生灵还在依靠着他来活。

第三年冬天,二伯母回来了,不是良心发现,是她老子死了,需要二伯父回去守孝。二伯父绝望地上了回蒋家塔的车,怀里紧紧地藏着奶奶给他的干粮,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妈,妈,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一个月之后,二伯父走了。

那时候我在读小学,语文课的时候父亲突然出现给我请了假,直接带我到了墓村。

我穿着麻衣走在队伍里,身后的人们叽叽喳喳地议论:

“恓惶人,瘫痪了三四年。”

“三四年?不回来还能多活几年呢!”

“啊,怎么说?”

“蒋家真不是人家,硬生生把福祥啃苛死。不给吃不给喝,动不动就打。”

“害!死了也解脱,看着吧,后代做下恶了,绝对好不了!”

······

因为二伯父是二女婿,不能埋进高祖父选的祖坟,只能埋在蒋家塔的不知名的什么地方。

二伯父的走对爷爷奶奶来说是最大的噩耗,爷爷在电话里说奶奶已经几天不吃饭了,让父亲赶紧回去。

回去的时候奶奶躲在左偏窑里,缩在墙角,身上卷着一块破布,两眼通红,嘴里念念叨叨,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重家(我哥哥)奶奶。”母亲试探着问了问。

奶奶没反应,母亲慢慢地走过去:“死都死了,别伤自己了。”

奶奶还是没反应。

“你算什么娘!”母亲又愤怒了:“就算他没走,今年夏天怎么办,生上一身蛆,你让他活活被蛀死?”奶奶惊愕地看向母亲,母亲又放慢语气:“你是他的娘,我知道你不好受,可你儿子现在不疼不痛,不用看那烂包家,多舒服啊。再说了,你还是其他几个儿的娘,还是八个人的奶奶,你把自己急坏了,他们咋办呀。”

奶奶被点醒了,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后来我家的光景一直不错,截止到去年我考上大学,我们孙子这辈都有了不错的前途,成了别人家口中的“书香门第”。

昨天我回村看爷爷奶奶,不经意间在倒塌的厕所边看到一块规整的石头。我小心把手放上去,细细品味上面密密麻麻的凿痕,又回忆起了二伯父,我和他一样有梦游的习惯。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