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女人小女人（上）
不知不觉李沐晨在意大利呆了近一个月。
几个月前，陆哲希收到好友乔尼的邮件，希望他能来罗马协助一个跨国项目的战略规划。
在征得李沐晨同意后，小夫妻用最快的时间办好手续，来到这个浪漫的国度开始他们的两地分居。
这在许多人看来是件难以理解的事。既然要分居，待在自己熟悉的城市等待爱人归来不是更好吗，为什么非得跟着受罪飞了大半天到异国他乡，要倒时差，说不定还会水土不服，老公不在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难道这才叫同甘共苦？
当然不是！
她的心没那么大！
起初李沐晨夫唱妇随的决心没那么强烈，是丽莎的一句话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嗯对，有生活阅历的人基本上都能猜得出来--“你们刚结婚就两地分居，你们的爸妈什么时候才能抱得上孙子哟？”
几乎是立刻！马上！李沐晨就下定了要去意大利的决心。
旁人的评论其实无关痛痒，只是她习惯了清净。既然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催生是避免不了的话题，她当然能躲则躲呀。不过两边的家长可伤脑筋了，他们没想让孩子们承受太大的压力毕竟…一个曾经是独身主义，另一个虽然没说不婚，但也不是个好款待的角色。
李沐晨的父母在当下就做了保证，只要夫妻俩有共识，什么时候要孩子，甚至不要孩子都无所谓…嗯有是最好不过的啦！
陆哲希的父母是间接知道这件事的，陆崇浩依然是一副帅帅的脸配上无所谓的表情，反正公公这个角色向来是很和善的，他不需要洗白。岳晚晴就比较多戏了，作为从古至今世俗口中难伺候的婆婆，她必须跳出来严正声明，她不是个事儿婆婆，她尊重儿媳妇的决定。往后若是夫妻俩有了孩子，她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似乎听起来仍然站丽莎队呀？！
所以李沐晨吃着定心丸，和老公手牵手登上了前往大欧的飞机。
做决定的时候谁都无法保证是对是错，唯一能肯定的是，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单调，太无聊。她即将要面对的是全新的世界里面全新的面孔和全新的挑战，原先的一些平面世界观将变得立体真实。
他们在意大利的家有个小庭院，目之所及除了房子这座建筑，最多的就是花花草草了，让人看了一天都心情舒畅。陆哲希在庭院搭了个秋千，闲来无事，白天摇摇晃晃补钙，傍晚摇摇晃晃赏夕阳，理想中退休后养老的画面提前上演。
李沐晨很享受这种状态，她打算先让自己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节奏（严格说起来不是适应，而是充分发挥惰性），再做打算。
反观陆哲希，辛苦搭建秋千就荡了几次，便要背上行囊去远方了。
“你一个人可以吗？”整理行李的男人嘟嘟囔囔。
“可以，放心吧！”
……
过了一会儿。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我们把一周的食材全买齐了，如果临时有需要，你就叫上隔壁的茱莉亚太太…”来这里以后发现李沐晨是个小路盲，手机导航得花上小半天才能研究透东南西北。陆哲希忍不住担心起来。
“好，我知道。”李沐晨折衣服折得很起劲，回答得很干脆甚至语气略带急促，陆哲希不禁怀疑他老婆是不是等这天等很久了。
“我怎么感觉你特盼着我走呢？”陆哲希停下手中的工作，径直走到床边。
李沐晨戏精上身，假装惊慌地摸自己的脸否认道：“有很明显吗？”
陆哲希眼里的戾气越发重，李沐晨识时务地收起演技，乖乖服软：“哎哟，老婆待业在家，身为老公难道不应该出去努力赚钱养老婆吗？”
李沐晨来意大利，在De-sign的工作暂停，可不就是待业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是一位曾经坚持独身主义思想的人该说的话吗？
“敢问…曾经的独身主义女士，你远大的抱负理想呢？”
负理想是谁？为什么要她抱！【傲慢】
“有啊，我眼下的抱负就是管理好院前的花花草草等郎归，理想嘛~等时机成熟了就生两个宝宝一起锄草。”这个抱负赞不赞？理想远不远大！
…“你一个人真的能行吗？”懒得与她抬杠！陆哲希坐在床沿，伸手揽住软嫰娇躯，“你不在身边，我总觉得行李少了点什么。”
从前一个人飞了大半个地球去求学，拎着个行李箱说走就走，少了什么到地方再去添置就好了，心里从没觉得空落落的。成家以后，家倒成了牵挂。
“陆哲希，看着我的眼睛。”李沐晨拉开两人的距离与他四目相对，“你没忘记我曾经是独身主义者，我也没忘，所以结婚并不会让我把该有的生活技能丢掉。”
“我知道...”就是不放心啊！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跟我走你也可以充电啊。”
“哎陆哲希，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粘人啊？”李沐晨取笑他。
“怎么，早知道你要怎样？”
“嗯~早知道的话...”佯装思考。
“嗯？”
“不怎样啊。”婚前可以先教育，婚后可以再教育嘛，异曲同工殊途同归！
“老婆，我不是担心你生活无法自理，我是不想跟你分开，你明白吗？”真是败给她了。陆哲希向来很少把话说得直白，若非李沐晨总是左顾而言他，他也想遵循成年人的法则--朦胧就是美啊！
李沐晨学他叹了口气：“我明白~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充充电。你放心，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归根结底，陆哲希是担心生活和环境突然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他不在身边，李沐晨不晓得能不能应付得来。
“好吧，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联系。”
“你干嘛？”耳提面命结束，发现考拉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反而在东磨磨西蹭蹭，难道她不明白摩擦起电吗？
“我感觉你就是太闲了，我们可以先来预演一下小别胜新婚。”这个晚上，李沐晨预支了性福的份额。
半个多月的时间证明了李沐晨的决定没有错。陆哲希离开后，她每天早起，沾花惹草一番，把院子拾落干净，然后进屋放古典音乐，在悠扬的曲调中消磨时光做早餐，有时候是三明治配咖啡，有时候是凯撒沙拉和奶油浓汤，又或者泡菜面…一个礼拜下来每天从窗户飘出来的是不一样的美味。
“宝贝儿你今天做的是什么早餐呀？”见李沐晨从室内端出锅碗瓢盆在户外餐桌上忙碌着，茱莉亚太太偶尔会像现在这样过来问候。
“早安茱莉亚太太！昨儿我买了顶新鲜的牛腩寻思着今早就吃拌面和牛腩汤，面是我从国内带过来的碱面。”李沐晨慢条斯理地摆碗盛汤，“现在口感正好，您忙完了就和古特先生过来吧！”
古特先生和茱莉亚太太的子女分别在那不勒斯和罗马定居，两位老人则继续在小镇上颐养天年。
“早安！勤劳的姑娘！”古特先生慢悠悠地走出屋子，圆滚滚的身子一顿一顿的，特别有小说里可爱胖老头的feel。
李沐晨给他们准备了刀叉--要外国人适应我们的筷子真非一朝一夕的功，总归是面，叉子搅两下卷两卷一样能优雅入口。
“丫头，这味道太棒了，你真是个小精灵！”古特先生一如既往呼哧呼哧吃得欢腾，茱莉亚太太则小口咀嚼慢咽。
“宝贝儿，你来这儿有段时间了，想不想去逛逛呢？”李沐晨看起来是居家牌贤妻良母，加上中国的传统价值观是男主外女主内，茱莉亚太太主观思想里认定她是足不出户的主儿。
“是啊，你们很多人喜欢康多提大道，还有米兰…”古特先生虽然很少出门，却也对中国人买买买的通性略知一二。
“嗯！我这几天研究了下行程，准备这两天出门！”当调整好节奏，李沐晨还是会回到她应属的轨道，走她该走的路。
生活多半带着点多米诺色彩，如果一个人在单身的时候就很是自得其乐，那么即便婚后她的身份有了转变，亦不会打乱自己的节拍。
“你自己去？”难得见闲散的老夫妻脸上有紧张的表情。
“是啊！”李沐晨纳闷，单人旅途在他们看来不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你一个人能行吗？需不需要我们帮你…”
“不需要的茱莉亚太太，我住的地方差不多都联系好了，你们放心，我可以的。”在群居的大环境里，李沐晨颇高冷，或者说慢热。她不善交际，懒于沟通。到了众人印象中缺少人情味的地方，她的沟通反倒变得畅通无阻。
古特先生点点头恢复冷静：“有没有最想去的地方？”
“梵蒂冈！”她梦寐以求一睹《创世纪》和《末日审判》真容。
这个答案着实令人意外：“然后呢？”古特先生下意识抛出内心的疑问。
“然后去米兰逛逛。”
嗯这回比较接地气了。
“打算买些什么？”
“去看看《最后的晚餐》！”
……
这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儿啊~哈利路亚！
某天傍晚，陆哲希发来视频通话。
“我明天准备‘离家出走’啦！”
“你终于舍得迈开步子了啊，感谢上帝。”某人一边调侃她，一边整理手头上的纸质资料。
“哎，你老婆离家出走，你难道不该说几句么？”挽留啊叮嘱啊什么都好嘛，至少表现出诚意。
“出门记得把卡带上。”
…“我不是要听这句。”听过恋爱让智商为零没听过婚姻同样有此功效，这种无聊的话题如今的李沐晨接得毫无压力并且举一反三的模仿力极强。
“记得照顾好我老婆。”
…“知道啦！”文不对题的话不知为何就像把心裹了一层蜜一样甜滋滋的。
看他忙得不可开交，正想道晚安，陆哲希突然认真地看着镜头。
李沐晨没出息地端坐在视频前方，像无辜的小孩等候发落。
“你第一站准备去哪儿？”
“罗马！”
“落脚的地儿找好了？”
“嗯，在XXX，下午刚好可以去附近逛逛。”
“扒手很多，注意安全…”陆哲希不由自主开始他的说教。
叮嘱终于告一段落。
“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
“有啊！”
“那你好歹给点反应啊！”
“陆哲希！”
“嗯？”
“我发现…你其实挺适合当爸爸的！”
婚后的情况完全反着来！陆哲希总在扮演那个一丝不苟的角色，而李沐晨可能拘谨惯了，物极必反。
“我很适合没有用啊，得看某人适不适合当妈妈。”
李沐晨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让你逞强让你犟！逞一时之快有意思吗，这下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吧！
就在她反省得就差掘地三尺当鸵鸟的时候，陆哲希法外开恩饶她一命：“好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安顿好了给我报个平安。”
“好！晚安！”
于李沐晨而言，新鲜是有的，兴奋是有的，忐忑是有的，期待更是满心满怀。
相比之下，陆哲希就煎熬许多。忙碌之余，除了担心还是担心。不知道她在哪条街道，迷了路会不会有好心人…
说来好笑，在同一个国度，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仍然两地分居，该有的牵挂并没有因为距离缩短而减少，同样的，思念也在一天一天与日俱增。
单人旅途是李沐晨真正融入意大利的开始，一切都那么新鲜。
她以为，她是带着虔诚的心去朝圣。
然而每走一步，都在提醒她何为思念。
最终她明白，流浪是一种等待。
纵然领略再多的美景，少了分享的那个人，就少了圆满。
而他回归的那一天，才叫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