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这样的八零后(3.26)
几经周折,我们终于如愿买到了房子。不,应该说是我,周生则半是忧愁半是欢喜。买房的消息像一锅油焖茄子被我们暂时捂在了不足两百平米的屋檐下。
过年的时候,我们已经举步维艰,家里预留了鸡场进饲料用的流动资金,加上我在何晓东的电子厂兼职赚的一点钱,我们勉强过了一个捉襟见肘的春节。
年后又赶上了公鸡出栏母鸡下蛋的日子,适逢春天,生活便充满了希望。周生年前就筹划着出去挣钱,远了他不去近了又没得选择。张二换了一个新老板并在他手下做带班,工程转到了市郊,每天早晚回家。
周生动了到张二工地做泥瓦工的念头,他说还是男人在外面挣钱多些,元宵节过后就跟着他姐夫去上班了。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不一样的是路比以前宽敞。
屋后那条只能通行一辆汽车的石子路被铺上了水泥,关于石子路的记忆成了这个村庄遥不可及的一部分,它将从此长眠于地下不复相见,人们沉醉在灰白色的喜庆里,它却始终回应以冰冷和僵硬。
我依旧忙碌在鸡场和家庭之间,风雨里追赶那些一惊一乍胆小如鼠,不曾见过世面却能带来财富亦能带来灾难的鸡。时间正以它看不见又摸不着的速度改变着周围的一切,梁菲菲挺着大肚子出现在我的眼前时,已经是春末夏初。
鸡蛋生了五个月,蛋价时起时落,像一个反弹的球体,我的心被弹得忽上忽下的,总也落不着地。盛夏时,赶上了鸡肉价格高涨,我的脑子一热便把三千多只鸡都卖了,几天的功夫便被鸡贩子张牙舞爪地抓空。
第一批鸡就这样匆匆出栏了,公公见这场景暗自腹诽,对着我隔空喷了一句:“卖什么卖,蛋值钱就养到过年。”我来了气:“吃得多不一定下得多。”我只紧着眼前的利益看,想当然地做了一些慌张的决定,每个人都由着我耍性子。
我从老姨丈那里订了一批育雏的鸡,为了赶着时间进第二批鸡,婆婆帮着联系请人帮忙翻场消毒。我以为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下去时,周生却辞工了。
我没有言语,心里也着实心疼他。这半年的早出晚归让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坚韧和狼狈。周生每天晚上七点回到家,吃过饭接着洗澡然后马不停蹄地睡觉,顾不上和我们娘俩交流。天刚破晓就起床,吃完早饭便出门,像一个麻木的机械连轴转,甚至忘了我们还有三千只鸡。
这一年周生三十一周岁。“我吃不了工地上的苦,而且自身还有腰疾,还是在附近找个班上吧。”黑夜里他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像一个挣扎在泥潭里的失足之人,是哀求又似无奈。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联系你身边的朋友看看有啥工作?”
“周良仁让我去他的玻璃厂上班,我们的老本行。”
“他在哪?和温梅在一起吗?”
“在隔壁县,离家一个小时的路程,听说温梅快生了。”
“啊……唉……这么远?你不是得住宿舍?一个月回两次家?”
“到时再说吧,我想睡个饱觉。”
周生似乎忘记了我们有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一个鸡棚,当然还有二十多万的外债。我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