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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与刀》:一个民族的自渡与修行

2020-06-06  本文已影响0人  无物永驻

日本的确是个值得深究的民族,令人不寒而栗的武士刀和让人心情怡然的秋菊,在他们的文化体系里毫无冲突地共同组成了一副完美的画作。他们既生性好斗又性格温和,既穷兵黩武又恬淡宁静,既效忠服从又自尊独立,既忠贞又叛变,既勇敢又怯懦,既保守又喜新。

在书里,我们可以发现许多有趣的现象。

日本人在军事战斗中勇猛嚣张,飞行员能够以自杀的方式驾驶着小飞机撞向美国人的军舰,而即将战败时也决不投降。等到美国占领日本后,日本人又立马换了面孔,彬彬有礼,朝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上个世纪日本将人分为士农工商四个等级,农民在遭受严苛赋役之下选择向上级申述,却从未想过触动等级制度,只是单纯要求减轻自身的负担。

又如日本人最喜欢的罢工方法是:工人“占领工厂,继续工作,增加生产”,让经营者无地自容,让他人感觉到“没有做好分内之事”而羞耻可以算是一种很严重的惩罚。

他们会十分在意外人对于自己行为的议论,但如果没有人了解其劣迹时,他们又会臣服于罪恶的膝下;他们的军队被灌输绝对忠诚的信念,但却时时有着兵变的野心。这就是日本人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的各个方面的例子,让人难以理解。

我们所认为的这些矛盾,在日本人看来都顺理成章。而这一切外在行为都只是民族的文化与信仰的包装部分。

我们可以得出的是,人们的行为都是在日常生活中形成或者学习来的,不管这是一个原始部落还是一个拥有先进文明的民族。在微小的各个孤立行为的背后,彼此之间存在着一种系统性的联系。


日本的“割裂”与“耻感”

我想主要以两个方面来解释这些矛盾:

一方面便是日本文化中“割裂的世界”。日本人把生活从整体上像划分地图那样分成不同的领域,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人生就是由“忠的世界”“孝的世界”“情面的世界”“仁义的世界”“享乐的世界”及其他世界共同构成。

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善”与“恶”,“对”与“错”的对立,只有是否合适,是否“各得其所”。他们可以在夜晚喝得酩酊大醉,去妓院寻花问柳,也可以回家后恢复正派严肃的样子,继续履行父亲、丈夫的义务。他们在日常生活中遵循很多礼仪规范,性格内敛严谨,在享乐方面又极有研究,赏樱花、看初雪、习茶道、插菊花,都成了艺术。夫妻在家庭中和和睦睦,相互尊敬,丈夫又可能在外面有情妇,并为妻子所知道。

而起初日本设想在二战中赢得胜利,以获取国家在世界中的地位,但被证明这行不通后,他们立刻抛弃了这个做法,改变方向,大力引进西方制度,发展经济。

在旁人眼中,有些转变属于原则性的范围,不能使人信服。可是,这种转变在日本人眼中,只是属于为人处世体系中的一个部分,人际关系中必须即使调整自己,国际关系上也应该如此。

当日本人在通过自己的努力却仍然不能实现目标的时候,也就是他们承认自己犯了“错误”的时候。因为达到目的的方式不对,所以改变方式,这并没有什么勉为其难的。

在他们的观念里,从前的行为和以后的行为,一种场合的行为和另一种场合的行为都是相互独立的,它们被割裂在不同的世界里,只要在合适的场合表现相应的行为,就互不影响。

另一方面则是社会普遍默认的“耻感文化”。日本人极其在乎自己的面子,害怕被羞辱,被嘲笑。为了不受社会的歧视,不被周围人孤立,他们尽量修正自己的言行,压抑自己自由的天性,通过一些异常的行为来磨炼自己的意志。

比如妻子分娩时不能大喊大叫,女性睡姿必须端正不随意,高等级的男性在家族里必须不苟言笑,成年男性无法自己做主婚姻而将一切由父母和媒人安排,婆婆与媳妇发生矛盾之后,婆婆可以不顾及儿子的意见随时让其休妻。

日本人的自重,在很多时候源于外部强制的压力而不得不这么做,至于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并不能影响外在的“正确”行为。他们讲自己禁锢在“忠孝”的规范里,不由分说地打压一切反对等级制度的行为和言论。如果违反这个体系,便会受到周围人的耻笑和孤立。说日本人非常重视自己的过错,不如说他们更重视过错可能带来的耻辱。

因此日本在战败之后对美国人彬彬有礼,一部分原因可能民族文化中是想掩盖自己的耻辱,让自己表现得更得体的心理。


无我的偏执与疯狂

在《菊与刀》这本书中,很多日本现象的原因都有迹可循。正如在灾难面前他们井然有序,极其冷静,大型比赛的观众席下没有留下一片垃圾,这些都因为这个民族在“耻感文化”中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和“各得其所”里每个人要做好分内之事不得逾越的文化习惯。

而战场上的骁勇好斗,寒冷天气之下仍外出奔跑,在科研方面的突出成就,这些都归因于他们骨性里强调的“精神信仰高于物质文化”。他们极其重视自己的精神境界,用各种方法磨炼自己的意志,集中自己的专注力,以达到“无我”的境地。“武士刀”就是一种自我修行精神的象征。

不得不说,日本是一个可怕的民族。可同时,这又是一个令人感到悲哀的民族。 

从幼时到青年的过渡期开始,他们就失去了做自己的自由,而一言一行都要在严格的等级体制内,不得逾越。父亲,孩子,丈夫,他们的每一重角色都担负着义务和责任,无法推脱。可以说,代表“生活享受”的秀丽多姿的“菊花”是被社会的金属线圈紧紧缠绕而畸形生长的。

读过《无缘社会》的人都知道,日本的自杀率很高,孤独终老的几率也非常高。

日本社会的年轻人从小畏惧竞争,他们害怕失败后来带来的耻辱。当就业时没被录用,选拔考试中落选时,他们内心极其焦虑和压抑,又无法找到宣泄的出口,最终选择以结束生命来升华自己。在日本文化里,自杀是一种美学。

而那里面独居生活的中老年人,他们原本过着极为寻常的生活,却一点一点地与社会失去关联,开始独自生活,最后却孤独地逝去。

当记者去调查死亡者的信息时,只有寥寥几行:身高、随身物品、年龄、性别以及遗体发现地、死亡时间的状况。其他的事情,无人知道,也无人在意。

当记者陪着警官去打捞不知名的尸体的时候,长长的大桥上,一辆辆汽车、卡车争分夺秒地疾驰而过,而桥的正下方却在进行溺死者尸体的打捞作业,偌大的世界里,人和人之间仿佛毫无关联。

他们中很多人因为秉持不愿接受他人的帮助而让自己失去“情面”的理念,在“不麻烦别人”的漩涡中渐行渐远,最后孤独惨死。日本社会里,每个人之间仿佛都有着清晰分明的距离,不随意接受别人的好意,不打扰别人,同时自己也不超越正常的本分去帮助别人。人,是有些冷漠的。

在这种文化里,人慢慢掩盖自己的情绪,封闭自己,给生活划定固定的圈子,他们的心理也渐渐变得压抑和沉重。

在这里反思日本人种种令人发指的行为,反思日本人对很多事情追求极致的美,那种偏执和疯狂,也不失为一种压抑的解脱和释放。


菊与刀的平衡

在不同的世界里,佩戴不同的面具,而却把最真实的自己深深隐藏起来,时间久了,就迷失了方向。

想起了宫崎骏创作的无脸男,这也许是对日本众生百态的概括。

“安守本分,恰如其分”,为了维护社会的正常秩序和微妙的平衡,日本人择了这样一种状态。而过度的自我压抑,自我约束却让整个社会中有一种沉重的氛围。

从日本去西方留学的少年一开始总是很难适应,当他们发现从小到大都严格遵守的礼仪规范无人在意时有些不知所措,而那种人与人之间分明的界限感被西方文化里的热情好客,随意亲切所替代时,甚至是有些慌张和局促的。

书中的衫本夫人在就在国外的生活里慢慢习惯后,感到了释放自由的快感,她幸运地摘掉了缠系在菊花上的细线圈,她的心情是欢悦和纯真的。菊花的花瓣总是被人摆弄,当它恢复自然,便能够自由成长。

而武士刀对于武士和其他日本人来说绝对不只是一个装饰。正如日本人的比喻,一把宝刀必须保持光亮才能锋利,一个人也只能对自己的行为后果负责才配得上是一个合格的人。不断除去刀锈的过程就是剖析自我,是自己符合行为规范的过程。

菊与刀,代表着自由风雅和严谨内敛,这其中矛盾,倒真的是契合了日本文化的本质之处。

我们不过是在以局外人的身份研究和透视一种文化,我们无法评判对错。而实际上这种民族文化也具有双向性,既给他们带来了黑暗面,也带来了光明面。

我们要做的,不过是看这个民族的自渡与修行,将光亮的一面引来,照亮我们国家的黑暗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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