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
那是夏天的一个傍晚……
放学回家的儿子吵嚷着要喝粥，那一段时间我正好忙着修改文章，所以对他的要求我第一时间选择了不去理会。
但是孩子，似乎生来就有不讲理的权力，更何况我儿子还三岁不到。
在三番四次劝阻之后他还是噘着小嘴，一眼幽怨的看着我这个父亲，他当时的那副表情……好像我拒绝给他熬粥是一件极其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有点无奈，更多的则是心疼。
一直以来我因为工作关系，很少有时间在陪伴在他身边，更不用烧饭之类难以想象的繁复工作。今天要不是他妈有一个不得不参加的活动，熬粥这种事情哪里又轮得到我？！
“光喝粥就行？不吃其它的小菜？”我看着儿子问道。
我微笑着，努力装出一副他要吃什么都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其实当时我心里祈祷着他喝粥就够了，最好什么小菜都不要，做菜的过程那么繁琐无疑会浪费我不少的时间。
只见他偏着小脑袋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厨房紧闭房门欢呼雀的叫道:
“我们可以和泡菜一直吃啊！奶奶从乡下送来泡菜可好吃了，厨房的窗台的还有好多哦，不信的话你去看，就装在装棒棒糖的塑料罐子呢！”
儿子说完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把我往厨房的方向拽，我拖在他的身后穿过客厅，和他一起推开厨房关着门。
我家的厨房在客厅的右边，散味的窗口正对着城市边际线上的远山。
此时落日西沉，我和儿子站在厨房门外，看着夕阳的余晖把厨房晕染成一片金黄。厨房墙上挂着的厨具在夕阳的光芒里里反射着点点星光，星光落在洁白的瓷砖表面摇曳成了一串灵动的灯火。
“泡菜在哪儿？”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窗台，低下头看着旁边的儿子。
儿子扰扰头
“之前明明就放在窗台上的啊，怎么会不见了，要不你问一下妈妈吧。”
他脸上尽是不解之色，同时又有些紧张，其中还有些惋惜。
“我觉得……在冰箱里！”
我眉毛一挑，胸有成竹的说道。
母亲送泡菜过来时是春节，当时的气温比较低，远没有盛夏的这般燥热，把泡菜放在窗台上也不会出现坏的情况。
到了初夏，气温上升，为了避免泡菜损坏，想来孩子他妈早早的就把他移到了冰箱里。
果然，我和儿子打开冰箱，泡菜好好的就躺在冰箱的恒温室里。
起初送来时是三罐，现在吃得只剩下了两罐。
它被装在透明的塑料罐里，罐子是便利店淘汰下来的糖罐，这三个罐子恐怕是母亲厚着脸皮找店主要来的吧！
儿子看泡菜还在，我明显感觉到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我就说在吧！哼！不知道是谁把它搬到了冰箱里，害我们差点找不到……”
儿子双手插着腰，气呼呼的看着冰箱里泡菜，发泄着他的不满。
其实……他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台阶。
“这你要去问我老婆啊！”
我看着他。
“你老婆是谁？”他抬起头，看着我。
“你妈！”我恼火的说道。
“我知道啊，我只是逗逗你，哈哈哈……被我骗到了吧。”
我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你别说……他当时笑起来的样子真有他老子当年的神韵。
儿子和我把米洗好放进锅里，他抢着按下了熬粥的按钮。
在粥熬制的过程中，儿子又抢着拿碗洗筷，我则站在旁边看着忙碌他，一时间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每个父亲都期待着看见自己孩子长大后的样子，但是他们又恐惧这个成长的过程，因为成长就意味着离开。
孩子需要自立，但是他更需要关怀。
在儿子把碗筷洗干净后，我和他一起把它放到了桌子上。
等做完这些，粥也差不多好了。
“呀！怎么粘锅了……”
我刨着锅底的结块，看着儿子。
“熬粥要搅的呀，妈妈就是这样做的，你不知道吗？”
他看着我翻了一个白眼。
我脸一热，避开他的目光。
“你爸我当然知道，这次是意外。别告诉你妈，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们一起熬的。”
他偏着脑袋想了一下，好像没明白过来。
“我们熬粥失败了，你希望别人知道你失败了吗？”
我对他说道。
“好吧，我不告诉妈妈就是了！”
看我的诡计得逞，我欣慰的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然后端着碗里粥走到客厅，放到桌子上后，我又返回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泡菜，坐在儿子旁边。
在儿子期待的目光中，我握紧装有泡菜的塑料罐，用力扭开了红色的罐子。
我先是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看着他眯着眼睛吃下去之后，我才夹了两片放进自己的嘴里。
入口微酸，其中伴随着轻微的辛辣，咬下之时又不失爽脆——这就是母亲泡菜。
味道亦如儿时……
看着低头喝粥的儿子，看着他稚嫩的眉眼，看着他满足的笑容，我的脑海当中突然出现一副场景……
那也是个盛夏的午后，母亲坐在桌子旁，看着她三岁的儿子正在吃饭，她脸上挂着如我一般慈爱的笑容，心里暖洋洋的。
“好吃吗？”
我看着儿子。
“好吃！”他头也不抬。
“奶奶是不是一直会给我送泡菜来？”
“年纪大了……就不会了……”
“那……那怎么办？”
儿子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我。
“你爸给你泡呗！”
我面无表情，想着母亲日渐憔悴的脸。
“可是……你又不会种菜，妈妈也不会种，只有奶奶会种。”
儿子看着我，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