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那一场纷纷扬扬的樱花雨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5期“图文”专题活动之二。】
深蓝色的夜空上,悬挂着一弯清幽的上玄月,细如钩。在清冷的月光下,远处的塔楼和山峦若隐若现。一株枝干遒劲延伸的樱花树葳蕤蓬勃,灿灿烂烂地开了满树的樱花。在夜色的映照下,似乎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银边,显得分外美丽浪漫。
如霜的一方平坦地面上,落英缤纷,野花摇曳。两个如玉的可人儿身着白衣,头束绾发丝绢飘带,一个娴熟地挥舞着一柄玉剑在“嗖嗖嗖嗖”地练习。他翩翩起舞,时而如燕子穿花,时而如鹞子翻身,时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般流畅,时而又寒气逼人,时而轻柔,时而迅疾,不时震得满树的樱花花瓣如纷纷扬扬的雪花般零零飘落。
另一个则沉静如水,神情专注地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琵琶琴弦,只听得如泣如诉,嘶哑音绝,令听者痴迷,神思恍惚,浑身懒散松神。看似不着力,却也同样将满树的樱花震得飘飘洒洒,幽怨不绝。
这两位玉人与这月夜樱花构成了一幅绝妙的风景图,令观者目不暇接,不忍移目。
这两个人是一对孪生兄妹,哥哥叫明珠,妹妹叫明玉,都年方十八,正值最美的年华。然而,他们两人神情专注严肃,两眼射出一股寒光。
今天林樵师傅跟他们说的话犹在耳边:
练完今晚,你们两终于可以出师了。明珠的孤独玉剑可谓炉火纯青,明玉的玉女琵琶也弹得娴熟精深。这两门绝学,一个是刚柔相济,一个是以柔克刚,不动声色间便可要人性命于无形。你们两兄妹珠玉联手,便再无人能敌。这两门绝学也是与你们有缘,似乎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一般,故而你们练得也很趁手。十五年了,你们也可以下山了。记住为师一句话:去松鹤镇,一定要好好活着回来。
十五年前,松鹤镇上明家祖上是翰林院的,高房大屋的门楣上悬挂着圣上御赐的黑底金字“明明宅”,气派磅礴,顿时令这个府邸显得熠熠生辉了。
明家宅院共三层,外院是一块屏风似的照壁,后面有假山花池园林,周边是围廊,往里有个三进的院落,朱漆雕梁,珠帘掩映,仆人丫鬟管家上下五十来人。
此刻全府上下都在忙碌着,为少夫人生的孪生龙凤胎过满月的喜宴而准备着。处处张灯结彩,布置得妥妥当当,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话说这位少夫人白晓晓风姿绰约,妩媚动人,曾经是松鹤镇上数一数二的美人。让这镇上无数公子哥儿们垂涎三尺。
尤以首富阔少宋青云更甚。
他常常借故去白府上就坐,投其所好地跟府上白晓晓的哥哥白笑笑下棋,尽管都是臭棋篓子,还是乐此不疲,常常输给白笑笑一块玉佩呀、一方印章呀、一卷字画呀,显得自己风雅十足,为的是一睹白晓晓的芳容。
因为他们都知道,白晓晓跟哥哥感情很好,而白晓晓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白晓晓常常就跟在哥哥身边,帮他下棋。所以宋青云就是白白输给他们。就算是白白输给他们,他也很乐意。
看着美人笑靥如花,怎不会心旌动摇。后来宋少就大着胆子、带着金银珠宝去提亲,却被白晓晓戏弄一番后仓皇逃出来,弄得他好没面子,便怀恨在心。一天到晚眼前晃动着白晓晓的身影,弄得他茶饭不思,一副落落寡欢,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令他的好哥们赵世杰看不下去了,心生一计,对他耳语一番。只听得他喜笑颜开,恨不得跪倒在赵世杰脚下。
一次元宵灯会,白晓晓与明家少公子明礼偶遇了。“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写的就是他们当时的情形。
明礼白衣飘飘,风度翩翩,眉宇间书卷气十足,而且连连猜中灯会上的灯谜,令围观的众人大声叫好,博得一阵阵掌声喝彩声。
这让白晓晓对他心生好感,加之他的丰姿玉骨,顿时博得晓晓的爱慕之情。
回去后,白晓晓茶饭不思,眼前总是出现明礼那温柔的眉眼,谦谦的姿态,害上了相思病。
哥哥知晓后,便打听到明礼家,得知也是家学渊源,名声很好。便于明礼交上了朋友,试探他的心意,是否婚配等信息。
后来得知明礼对晓晓也颇有好感,便撮合了他们。
这边厢宋青云妒火攻心一下子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三个月。待他好转这边已经拜堂成亲了。这一下子,宋青云便因爱生妒生恨,奈何明礼家也是大户人家,守卫深严,他们小夫妻也是恩爱有加出入成双成对,羡煞旁人。
人一旦有了妒火,便燃烧不止,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危险系数很高。
他的贴心哥们赵世杰给他出的主意他还是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他要想的万全些,以免路出马脚。
明礼和晓晓的孩子出生了,听说还是一对龙凤胎,这更让宋青云气得牙痒痒的,浑身不自在。
他已经找到人手,也已经找到了相关证物,他要一击即中,让明家不得翻身,想让晓晓屈服于他的脚下,想到这些,他的心才会稍微平静下来。
他只想等待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就是明家将要大摆孩子的满月宴。松鹤镇上有头脸的都将会请来喝喜酒。
这一天,明家大门敞开,前来贺喜的人们络绎不绝。明礼和家人热情地招呼着各路宾客。
大家看到明礼家的奶妈抱着两个满月婴孩,男婴穿着金色的金丝软缎,脖子上戴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长命锁项圈,头戴一顶金色正中镶红宝石的小帽;女婴穿着粉色金丝软缎,脖子上也戴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长命锁项圈,头戴一顶粉色正中镶玉石的小帽。他们胖嘟嘟的,粉琢玉砌般可爱极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欢笑地看着这个热闹的世界。
他们不明白的是他们家将要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
就在明家大院里几十桌宾客举杯庆贺之际,一个人影快速地穿过廊厅到后院,便再也没有出来。
这边喧闹散去,宾客们陆续离开,明家仆人们收拾打扫,也是好一阵忙碌。
夜晚大家纷纷睡去,毕竟忙碌了一整天了。
那个白天悄悄潜入的人影正是赵世杰找来的帮凶。他将一卷名贵的字画藏入明礼的卧室。又在后院的荷塘里推入一个已经没有气息了的人儿。
便悄悄翻墙出去给宋青云赵世杰报信了。
宋青云第二天带着上好的明前龙井和一块玉佩立即到镇上享有赫赫威名的南霸天府上拜访。一来奉茶,二来说得知少夫人有喜特来道贺,并说得知府上有一幅吴道子的真迹《天王送子图》,想一睹为快,听说很灵验,想为自家嫂嫂祈福一番。
南霸天那天心情正好,因为他的第三个小老婆怀孕了,又听到一向纨绔的宋青云这般谦谦有礼,便大方地同意了。
平时,他很珍视那副《天王送子图》,觉得意喻很好,便悬挂于自己的卧室内。一般人是见不到的。昨天晚上他到三少奶奶卧室睡觉,今天还没回自己的卧室。
不想,被去叫取画的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土灰般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好了,老爷,画、画不、不见了,没、没有了!”便瘫软在地,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他们都知道老爷对那幅画的珍视程度。
“什么?你说什么?”南霸天声音如洪钟,“啪”地拍得红木桌子震天地响,吓得宋青云的脸色煞白,假装不安地望着南霸天,煽风点火地说:
“在松鹤镇,谁不知道您南霸天的威名,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敢摸老虎的尾巴?还敢偷偷潜入您的卧室去偷您最珍贵的《天王送子图》,那可是您家的镇店之宝啊!少夫人就是因为它才得以有喜,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不说还罢,一说南霸天气势凶狠地说:“我一定要查,查出是谁管他天王老子我都要他全家的命!真是胆大包天!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
这时,宋青云见时机已到,便附和着说:“想来也真是巧了,昨天明礼家大摆满月酒,听说他家也有一幅《天王送子图》,也是藏在卧室内,不知是真是假。也难怪,他家一下子还生了个龙凤胎,想必就是这幅图赐予的吧。”
“什么?他家也有,我的可是独一无二的真品!走,操家伙,跟我去一趟明家!”说罢,也不管宋青云,带着十几个看家护卫怒气冲冲地来到明礼家。
这边明礼家的夫人白晓晓一早带着奶妈和两个婴孩乘坐轿辇去庙里烧香还愿去了。
明礼听报后匆匆忙忙满脸狐疑地出来迎接,还不等他问清楚,南霸天就率领一众人直奔他的卧室东翻西找,瞬间将他的屋子弄得遍地狼藉,还果真在他的衣柜里翻到那幅卷好的《天王送子图》。正当明礼万分诧异之际,还没等明礼说话,就被南霸天当胸一剑刺死。
吓得明家众家丁四散逃窜。
在追逐刺杀明家家丁时,他们发现了后院荷塘中一具自家的仆人尸体,就是跟随南霸天多年的随从阿来。这一下子激起了南霸天的怒火,大声叫道:“居然那么无耻,还杀人灭口!给我通通都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那十几个看家护院的都有几分身手,明家的仆人们个个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身首异处了。还是老管家沉稳,悄悄地从后门逃出,他要赶紧去给少夫人通风报信,要她们赶紧逃离别回来。
他气喘吁吁赶到送子观音庙,远远就看到自家熟悉的轿辇和奶妈,他扑通通地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别、别回去,家里出、出事了!”
少夫人白晓晓掀开轿帘,一看是老管家,慌忙询问。得知这飞来横祸,也是一时无措,顿时昏厥过去。
老管家慌忙让奶妈抱着孩子带着少夫人一同乘轿子去明礼父亲老家的世家陶敬家,并给她一方砚台做信物,又塞给奶妈一包银两,说:“明家一向待我们不薄,我们要知恩图报,拼死也要照顾好他们的孩子。快走!”
看着奶妈眼泪汪汪地走远,老管家也走向另一个方向,他要悄悄潜回去,查明事情真相,弄清楚这飞来横祸的原委,好给明家一个交代。
他化了妆,易了容,贴了几缕白胡子,假装一只眼睛瞎了,拄着拐棍,化妆成一个叫花子,沿街乞讨。特别是在南霸天家附近乞讨,他还要收集证据,了解事情原委。
这一探查就是十几年,还是在一次从宋青云在酒馆喝醉酒才吐出这惊天秘密的。
他也不停地将这边收集到的证据和消息传递给陶敬那边。
陶敬是一个信守承诺仗义有侠骨柔情的人。
不但接收了白晓晓母子三人和奶妈,还亲历普陀山找到得道高僧和武功奇绝的武林高人林樵来收明珠和明玉为徒,这一炼就是十五年。
期间,由于白晓晓思念成疾,身体每况愈下,临终前,叫明珠和明玉到床前,叮嘱他们一是要为他们的父亲为明家报仇,二是要报答陶敬,三是要好好孝顺老管家。
从此,明珠明玉身负血海深仇,练习愈发刻苦,他们也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一击即中的时机。
他们也等到了。
老管家传来消息告诉他们,这个月四月十八,既是南霸天65岁生日,也是他的儿子结婚的大喜日子,而且恰巧的是他儿子和宋青云之女成婚的大日子。
一切都是天意。
他们要请最好的技师来助兴。老管家通过关系打点推介了当今最好的琵琶琴师和玉剑表演师,南霸天听说他们才貌冠绝,技法了得,犹如天籁,又看过他们的画像,甚至满意。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南霸天今日不可与他日相比,家里气派非凡,也人丁兴旺,据说,他是以为抢回那幅《天王送子图》后发迹的,更是将那幅画装裱精美挂于堂屋,命人轮流看守。
这一天他喜气洋洋,看着外面天清气爽,自家的深屋大院,富丽堂皇,特别是院子里几株盛开的樱花树和桃花树,令这深宅大院蓬荜生辉,美轮美奂。他不由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气,伸个大大的懒腰,高声说:“今儿双喜临门,全府上下,每人赏银十两!”
话音刚落,众家丁高声谢过后,更是忙得欢了。
寿宴加婚宴,南霸天家也是筹备了小半个月了。今天就等宾客落座,尽情吃喝欢愉了。
明珠和明玉受邀作为专门来表演助兴的琴师剑师,自然受到优待。
为了大家很好欣赏,南霸天特意在院里靠南处搭建一个临时舞台,上方刚好有亭台檐角遮挡,四面摆放几盆高大的绿植掩映,很是幽静雅致。
这一天,明珠和明玉都是一袭白衣素衫,明玉白纱遮脸,怀抱檀木琵琶,款款而来;明珠头束白色绾发丝绢飘带,手握一柄玉剑,仙姿玉骨地出现在大家视野。得到管家指引,径直落在在舞台不显眼的一角。旁边也坐了其他受邀的表演者。
见到明珠明玉,底下议论纷纷:
“啧啧,听说琴技高超,犹如天籁!”
“哗,这剑师好英俊啊!”
“今儿个我们都可以大饱耳福了!”
“听说是从五台山重金请来的仙师!”
待宾朋就坐,各位寒暄之际,大管家才制止住一直在锣鼓喧天的舞狮表演。
南霸天身穿一袭明黄色对襟马褂,腰佩一个如玉环佩饰,满脸横肉,双手抱拳向大家的到来表示感谢;亲家宋青云身穿一袭天蓝色对襟大褂,满脸滚圆堆笑地向大家作揖行礼。
新郎身穿大红色,满脸笑意地招呼着大家。
仆人们穿梭上菜之际,南霸天向大家提出先请五台山来的琴师剑师舞剑抚琴助兴。
众人拍手叫好,他们早就等不及了。
只见明玉款款起身,上前几步,向在座各位施个万福,便端坐在侧边,取出怀抱的琵琶,拨弄一下琴弦,如山涧流水般沁入大家心田;明珠落落大方地上前几步,双手抱拳,算是施过一礼。只见他拔出玉剑,一道清光一闪,瞬间,玉剑在他手里晃动如蛟龙出海翻转,底下一阵叫好声。
明珠明玉互相对视一眼,便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明玉轻抚琵琶,琴声幽远。只见她玉指纤纤,轻轻地拨弄琴弦两三下,曲调便清幽地传开来,余音袅袅;明玉低眉信手徐徐弹奏,好似大珠小珠落在玉盘上,叮叮咚咚地清脆入耳;又似冰泉淙淙,流淌不绝不。正如白居易《琵琶行》描写的那般,时而切切嘈嘈,时而密集如雨,时而银瓶乍破,时而铁骑突出刀枪鸣。
这边,明珠随着明玉的琵琶意境剑舞手心,潇洒肆意,行云流水,翩然若飞,时而如燕子穿花,时而如鹞子翻身,时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般流畅,时而旋转如无影之姿。剑锋所指如一道寒光掠过。
院子里的樱花花瓣和桃花花瓣以及别的花的花瓣纷纷洒洒,飘飘扬扬,如漫天飞舞的雪花,将院子里的气氛推向高潮。
随着明玉的琴声激烈,明珠的剑也舞得激烈昂扬。且远远地每一剑都直指南霸天和宋青云。明玉的琴声也微转向南霸天和宋青云。开始,他们以为这是对他们的敬意,后来越来越感到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初始,南霸天和宋青云都感到美妙绝伦,还陶醉其中。但很快就又感到浑身如细针慢慢刺入,脑袋刺痛,转而浑身无力,筋骨尽松,昏昏欲睡,喉咙嘶哑窒息,想喊却喊不出声,只能坐在那里呆若木鸡,别的宾客也是如被施了法术一般,听得如痴如醉,魂魄皆飞。
这时一个伛偻的身影倚在大门口,老泪纵横,不错,他就是明家的老管家。
明珠明玉舞弄得更快了,他们的手指如无形的利刺利剑,根根生生地扎进南霸天和宋青云的身体里,满园飘洒的花瓣雨就是为他们行的葬礼。
直到南霸天和宋青云瘫倒在地上,这时的他们筋骨尽断,他家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全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那些宾客大都也与他们是一丘之貉,大概离死也不远了。
这时,明珠与明玉从容地走进他家卧室,扯掉那幅画,拿到南霸天的面前点火烧尽仍在他们面前。南霸天那双浑浊的眼里似乎看出了什么,但也无济于事,他痛苦地慢慢闭上了眼。宋青云被明珠当胸刺了一剑,明珠将玉剑上沾的血在他的衣服上反复擦拭,又在地上抓起一把花瓣轻轻擦拭干净,便跟明玉离开了南霸天家,在门口和老管家相拥着离开。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松鹤镇的老百姓得知这等奇闻异事后都拍手称快,说金童玉女为他们除了一方恶霸。从此,松鹤镇太平祥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