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傻子

我是哑巴。

其实我有名字，叫苏昔，可所有人都叫我哑巴，久而久之，都淡忘了我的本名。

据说，是很小很小的时候，邻居家一个混小子患了重感冒，非要来找我玩，结果把我传染了。两人都发起了高烧。医生说我可能活不了了，可我活下来了，只是成了哑巴。没关系的，看海伦发个烧，不仅哑了，还聋了，瞎了，我比她幸福多了。至于隔壁家的傻小子，听说真的烧成了个傻子。但他们家搬走了，也不知那小子傻了这事是真是假。

从小，我都是其他孩子欺负的对象，因为我是哑巴。他们扯我头发，偷我纸板，可我什么也说不了。因为我是哑巴。

我讨厌别人问我的名字。每每地，都会有人在我写下自己名字之前大声哄笑道，她叫哑巴，哑巴的哑，哑巴的巴！我总想吼回去。以前想吼:我不是哑巴！可再怎么努力，仍只能发出干瘪的“啊啊”。后来习惯了嘲笑，我仍想告诉他们，我是哑巴，可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可我无能为力。没有人有耐心去等一个哑巴写完抱怨。

直到我遇到了傻子。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坐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那些男孩子们在欺负一个男孩。那个男孩看上去傻傻的，被戏弄了也只是傻傻的笑着。大概是同病相怜吧，我在心中对这男孩投以一点点怜悯。都被那些男孩欺负。但又抱有一点点的不屑，同样是男孩子，四肢健全，他就不会还手吗?！

那个傻傻的小子却向我走来了，那几个男生在后面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把目光投回傻小子那儿，才发现他似乎真的是个傻子。

傻子向我笑了笑，开口第一句却是我最厌恶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瞪了远处的男孩们一眼，没有回答他。傻子似乎很尴尬，摸了摸脑袋，自己说了下去:“我叫傻子，他们都这么叫我的。”嗯，看来他比我可怜，我至少知道自己的真名吧。“我叫苏昔。”在板子上写下这样一句话。

傻子这点好，干什么都一根筋，我说我叫苏昔，他就叫我苏昔，哪怕所有人都叫我哑巴。

我和傻子莫名成为了朋友。傻子话很多，什么都说，又有耐心等我把一句句话写完。其实傻子很好看，14岁的男孩子，有着世上最干净，最纯粹的双眸。这是上天剥夺了他的，也是上天所赐予他的。当然，傻子自己不会明白的。

和傻子慢慢熟络之后，我发现他并不傻，他知道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他知道别人把他当异类。从其他地方得知了他的名字，夏牧笙。嗯，挺好听的，但有点耳熟。

后来的某一天，傻子又在被那群男孩欺负。我看到傻子的脸被他们划伤了，看到他们在对傻子拳打脚踢，看到傻子哭了。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疯了一样跑过去，扒开那群男孩，将傻子护在身后。那群男孩愣了，面面相觑，然后，狠狠瞪了傻子一样，扬长而去。

回头，发现傻子还埋着脸。瞥了一眼被丢在远处的纸板，突然恨自己是哑巴，不然，我就可以安慰他了。傻子却闷闷地发了声:“你说，我为什么是傻子呢。”我一愣，傻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妈妈说，我是小时候发高烧烧傻的。据说我还传染了另一个女孩子，不知她怎样了。”

原来是他啊。那个打小我想起就咬牙切齿的把我传染了的小子，原来真的烧成了傻子，还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哑巴。”他突然叫我，却是陌生的称呼。“哑巴，对不起。”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抿了抿嘴，道:“我要走了。他们说会有人来接我。他们说，我不仅是傻子，还是灾星。可是，什么叫灾星呢，我又要去哪呢？”我从来没见到傻子这么落寞的样子。印象中的他永远是笑着的，呆呆的，因为他是傻子。

傻子摇摇晃晃地走了，我没有去追他。只是跑回家，问妈妈，傻子怎么了。妈妈扫了我一眼，淡淡道:“那个灾星啊。把他妈也克死了。为了把那个傻子塞进一所学校拼了命的打工，结果死在工地上了。”傻子爸妈死了，那他呢？心上涌起焦急。

“至于傻子？”妈妈顿了一下，“被孤儿院领走啊。这孩子苦，都这么大了，脑袋又有问题，以后的生活难啊。”

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傻子走了。据说被接到一个孤儿院里。我再没见过他。那之后的生活很平静，那群男孩子再没来欺负我。就这样过了四年。我们都该成年了。

傻子真的不傻。他只是把周围人做的每一件坏事，都用他自己的目光去美化，他只是用最纯真的眼去看这个污秽的世界，过滤掉一切不美好。

在我的十八岁生日宴上，来了许多人，有些甚至我都不认识。过了今天，我就成年了。想想有些不可思议。但我很高兴，至少在这个小范围内，我这个哑巴，受到了应有的尊重。

突然地，就想起了傻子，不知他怎么样了。心口顿时好像有什么东西跳动得很厉害。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我跑了出去。

礼堂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口罩蒙着脸，但他的眼睛，很清澈，很明亮。没有多想，我吐出了三个字:“夏牧笙......”

这是才突然发现，我说话了。想再发出清晰的字词，却做不到，想来刚才也不过是幻觉吧。

那男孩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我苦笑，是啊，傻子怎么会在这呢，定是我认错了罢。便准备回去。身后的男孩却说话了:“你是......哑巴？”

哪个意思？这男孩声音倒像傻子，但傻子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我转头瞪了他一眼，歧视哑巴不成？

那男孩笑笑，取下了口罩:“苏昔，是我。”

我整个人被定在了那里。是傻子，那个四年未见的男孩，眉眼依旧，却不再是当年傻傻的模样。

“我被一个富人领养了，他找了许多专家来治好我的病。”他笑道，“现在治好了。可他说，他领养我只是为了给我治病，治好之后所有的生活，还得靠自己呢。所以我回来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回，傻子是真的不傻了。

可傻子很快又走了。这座容纳不了他奋斗的热血。他留了几句话:

等我打拼成功，回来接你可好。

昔啊，你要相信，世界很大，好人很多。心向太阳，方得光明，余生很长，记得善良。

哑巴·傻子

PS：成功烂尾，还请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