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海潮(一)

        临眺大海，我永远也不会意识到它离我这么近，而且一望无垠。

        因为在这时候，我能够想到的只有卢梭《社会契约论》中的一句话：“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原因很简单，我从城市间解放出来，我能够获得生来的自由。但这自由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已是傍晚，开始退潮了。

        耳边的海潮声低缓，汩汩流淌。每当我听到这海潮声，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了米什莱，那个带着女孩去观海的人。小时候的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抱着游泳圈到海里去玩水，于是幻想自己就是那个女孩，在他脑海里反复映现。面对攫走的那不倦的永恒，女孩的生命短促，又弱小无力。他因为准确的朕兆而黯然，但女孩却毫无察觉，只是默默地凝视这片令人震撼的海洋。可惜的是，他最终只看见了大海，而看不到那孩子。当我看完这个故事，盲目间感到惶恐，因为我冥冥中认定那个女孩就是我，却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局。我恍惚能看见心内潜滋暗长的隐忧像伤疤一样丑陋地留在人体的表面，因为死亡与存在纠缠的痛苦。

        它让我看见我那被枪口顶住的头颅，在不可名状的痛苦挣扎中，灰飞烟灭。

        赫拉克利特也一副智者的模样告诉过我：灵魂的边界你是找不出来的，就是你走尽了每一条大道也找不出；灵魂的根源是那么深。他也曾经这样对自己的灵魂说：我寻找过我自己。可是在别人看来他的一切皆流是一种乐观的体现，可背后则是对灵魂苦苦追寻而不得的绝望，绝望渗透骨髓，才能再告诉无知的人们：最美丽的世界也好像一堆马马虎虎堆积起来的垃圾堆。他只是思想上超常人一步，却没有豁达的心胸，也为此，这个时代的先觉者，这个在人类智慧的边界上试图突破的思想家，也困顿在无法解释的灵魂上。也许谁也没法知道死后是否有灵魂，那是留给死者去体验的，人们对未来的惊恐总在一点一点渗透到边缘。那个人间的无形巨网，割裂开了生死的界线，而我们只不过是这网中奋力挣扎呐喊的兽物，被无知而蒙蔽。

        曾经在看《盗梦空间》时，我对梦境所创设的世界情有独钟，那里可以颠覆一切的现实生活，可以任凭自己心中的图景来改造我所熟知的场景，那仅仅是因为这充满着刺激与鲜活的气息。那是一个思索的空间，而且不被我们极力追求的智慧真理而桎梏，可是一旦分不清它们，梦与现实都要死亡。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何时初次听海潮的声音，那应当是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在镇里被海夺命的人很多，海潮似乎就是死亡的声音。我从十岁左右就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邻家的阿婆去世，尸体在隔壁停放时，外公告诉我，阿婆不过是去另一个世界了，而且那个世界比我们的更加美好。当然最初我是相信的，可渐渐的我也开始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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