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云层很矮，站在十五楼天台再加把梯子就快够得着；云层很厚，像冬天暖阳下裹着棉服的行人；云层深远，如水中倒影一层又一层互相覆盖无法触到实体。

夕阳从窗台射进来，撒在木纹竹的席面上，金灿灿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上天台去看它完整样貌。以往总带着时光易逝的心情去看天边云彩，每每看完归来，找家附近的饭店，吃完饭天已经黑透，有一种不愿意时光就此流逝的追悔感。

今天带着大雄，举家来到天台。把它从背包中放出，一脸惊恐，四爪紧紧抓着地面。环顾一圈后，朝着角落走去，连叫声都没有。此时它是否感觉到恐惧？它会不会觉得要被抛弃？它是否回忆起曾经流浪的时光？

猫进入陌生环境，习惯寻找黑暗的角落，床底和沙发底是最佳选择。它在天台四处走动寻觅，未曾发现方便藏匿的地方。钻过围栏，有一道沟渠，大概起到下雨时积水、输水的作用，渠道里沾满乌黑的杂物，像是从母体带出的胎记。

它把脑袋从围栏间隙伸出，盯着沟渠片刻，看起来已经找好藏身之所，接下来就要悄悄躲进去，任凭谁叫都不出声，直到饥饿难耐。它从前大概就是这么丢的。

二

大雄实在太听话，以至于有时忽略它的存在。它饿的时候去吃，吃完在客厅躺着舔毛，舔完趴在床底睡觉。它在床底趴着，两只前爪弯折起来，头沉在上面。有时悄悄摸它尾巴，便立刻从放松姿态突然一惊；有时呼呼的睡着，我稍微靠近，它迅速跳起来，发出惊恐的尖叫；有时在身边不经意踏过，它迅速起身被追打似的迅速钻入床底。

这几个月来，它依旧没有获得安全感。让我想象不到它曾经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才训练出如此警惕；让我觉得信任难以培养，尽管生活在一起也是装装样子，活得有些干巴巴。

在十五楼天台，向上容易触碰到天堂，向下能够坠入地狱。我想给大雄除去吃喝以外的其他欲望；给它社会复杂关系下的老实形象。它带着作为猫的单纯、乖巧，手无缚鸡之力在半推半就中承受房子的压力。它在天台上看夕阳落下，却等不到风；它想把美景与人共享，心灵却无法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