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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7、8)

2018-10-11  本文已影响141人  心安于静
我的母亲(7、8)

(七)

青岛,泰安,一个面朝大海,一个背靠大山。

我曾问过妈妈,到底喜欢哪?妈妈说,都喜欢。因为海有水,山有土;一个动,一个静;一个开阔,一个厚重。妈妈的回答多少让我有些吃惊,吃惊,是因为它太过哲理了。不过,我很喜欢,因为这也暗喻了妈妈的性格,坚毅、隐忍、厚重却又不失开朗、坦荡。

妈妈说,嫁给爸爸后,她曾以为自己的生活从此会变得安稳,可是上帝再一次与她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玩笑,而且一个比一个更残忍。

生下我不久,爸爸因工作调动去了西北。妈妈则因为,有哮喘的爷爷适应不了北方冬天呼啸的寒风与凛冽的气候,所以带着我们依旧生活在泰安老家。

爸爸不在的日子里,妈妈白天出去干活,晚上回到家洗衣、做饭、看孩子,一个人承担起了家里所有的活。

妈妈很爱我们,也很爱这个家。可是不知为什么,敏感的我从小却总觉得自己的妈妈与别人的妈妈好像不太一样,因为妈妈从不亲我、抱我,从不带我逛街、赶庙会,也从不给我买好吃的。即使家里做点好吃的,妈妈也都尽数给了爷爷。

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我们啃着煎饼,爷爷却吃着馒头;我们喝着玉米糊糊,爷爷却喝着挂面;我们嚼着黑硬难吃的地瓜粉馍馍,爷爷却吃着一块块金黄松软的蛋糕,爷爷是我们家永远的"贵客"。

一天,我很委屈地问妈妈:"为什么家里有好吃的都给爷爷?为什么不喜欢我?"

妈妈拍拍我的头说:"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爷爷是长辈,有好吃的当然要先给他咯。"妈妈还说,长大后我自然就会明白了。

当时似懂非懂的自己,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妈妈的话,但也没有了埋怨,我想妈妈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吧。

爷爷重男轻女,有好吃的总不忘疼爱地分给哥哥一些,而我却只有眼巴巴地看着的份,然后闻着味,难过地走开……

不过,让我欣慰的是,每次爷爷带哥哥赶庙会回来,哥哥总会把爷爷买给他的零食偷偷地分给我一些,这让我很开心,也很满足。

一次,哥哥生病了,妈妈很心疼,为哥哥做了一顿飘着绿色葱花的、热乎乎香喷喷的炝锅面条。爷爷与哥哥吃剩了,妈妈便把锅里不多的汤给了我,这让我足足兴奋了一个晚上。

那天,我暗暗地告诉自己:长大后,一定要过上每天都能吃炝锅面条的幸福生活!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愿望很有点悲凉的味道,但那抹回味无穷的香气,真的是温暖了我整个童年的记忆。

不过,最让我高兴的是爸爸一年回来两次看望我们,每次回来我都像过年一样高兴。因为爸爸会陪我玩;会抱着我,用他的胡子在我的脸上扎来扎去;还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零食。而妈妈却说,爸爸回来一次太耽误时间,太费钱,所以还是决定带着我们去北方。

大西北的冬天是凛冽的,荒凉的。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般痛,每次出门都要裹得像只熊一样。因为那里风大、寒冷,爷爷的哮喘加重了,妈妈不得不带着我们又回到了泰安老家。

在那个久远的年代,泰安是一座安静的小城市。它没有因为泰山的雄伟而闻名于世,也没有因为味美甘甜的肥城佛桃而被世人所周知。这座小城,像熟睡中的婴儿一样,在泰山的怀抱里安详而平和。

我记得,在我家门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绕着城市缓缓地流淌,就像是岁月,没有半点声响。谁也不知道它究竟要流到哪里?流向何方?也许是流到河里,也许是流到江里,也许是流向大海的怀抱。

每到夏天,小溪便成了孩子们的天堂。哥哥带着我和小伙伴们在溪水边捉迷藏,打水仗,抓鱼虾,水花阵阵,笑语声声。

如今故乡的小溪,小路,炊烟,蛙叫,蝉鸣与泉水叮咚,都在记忆里渐行渐远,没了踪影……

(八)

在爸爸的一再坚持和我们的苦苦央求下,妈妈终于下定决心再次带我们去爸爸生活的那个城市,与爸爸团圆。

离开故乡的头一天晚上,正好是大年三十,妈妈破天荒包了很多饺子,里面放了很多的肉、很多的油。桌上还有我从未吃过的红烧肉、香椿炒鸡蛋等,就连妈妈平时养来下蛋的母鸡也被做成了美味佳肴。妈妈说,要走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一顿年夜饭。

看着一桌香气诱人、热气腾腾的饭菜,我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做梦。现在想来,当时真的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大年夜看见香喷喷的烤鹅一样。

我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一下子做这么多好吃的?是庆祝过年?还是庆祝离开?我实在想不明白,因为这对一贯勤俭节约的妈妈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奢侈。

我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妈妈,不敢动筷子。

"过年了,多吃点吧!明天出发就不再回来了。" 妈妈给爷爷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水,坐了下来。

"还是让爷爷先吃吧。" 我习惯性地回答着。

可能是我的话刺痛了妈妈,也可能是妈妈觉得这些年太委屈了我们,她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有泪,滴落到了我的脸上,热热的,润润的。我,不敢抬头看妈妈。

杯中的水,雾气升腾,模糊了我的双眼,像我曾经到过的某个梦里。隔着这雾气,我看到周围,看到自己,看到寂寞,还有妈妈的关爱。就这样隔着这层雾气,逐渐远去了冬日的寒冷。

"今天是你的生日,快吃吧!"

"什么是生日?"我傻傻地追问。

"就是你娘生你的日子。一个闺女家过什么生日……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爷爷在一旁阴着脸,不满地嘟囔着,妈妈一句话也没有说。

屋里突然变得好安静,静到有种说不出的沉闷,我觉得自己沉闷到快窒息了。

后来听妈妈讲起,她三十多岁怀上了我。当时爷爷很开心,希望会是个白白胖胖的孙子,没想到我偏偏是个女孩,这让爷爷很不高兴。从妈妈那我还知道了,爷爷总觉得有姐姐一个就足够了,而我,是多余的。

我终于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一直不太喜欢我,为什么总是唠叨妈妈生这么多没用的女孩……

那天,我懵懵懂懂地知道了自己是出生在大年夜,一个别人高兴,妈妈受罪的日子。而我的到来,又让妈妈平白遭受了很多委屈。

外面,有鞭炮声零星地劈里啪啦响起来,我吃了个半饱便随哥哥匆忙逃离了屋子,我怕看见妈妈的眼泪,更怕看见爷爷阴沉的眼神。

没有爸爸的大年夜是冰冷的、寂寥的、落寞的,空气中略带点鞭炮呛鼻的味道。但是,站在黑暗中的我可以自由地呼吸。

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是寂寞的,但也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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