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老味道
著名作家贾平凹说过,“人的胃是有记忆功能的”。
一个人在年少时喜欢吃的美食,在他的味觉里会留下深深的烙印,即使长大了,也难以忘记。对我来说亦是如此。
这些年看了很多地方,也吃了许多不同地方的美食,但是最难忘的,还是那些儿时吃过的“老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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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带孩子们去一专门代购异地美食、特产的小店买吃的。一进门,便见门口靠墙的小柜上放着一个小玻璃瓶,上面贴着“手工酒酿”四字。
我拿起来瞧了瞧,只见小小的方方的玻璃瓶内装着的酒酿,饭粒饱满且颗颗分明,流淌的汤汁泛着一股糯白色,一看便觉和超市卖的那种工业生产线上做出来的有所不同,透着一股“老味道”的感觉。只这一瞧便勾起了我无限的食欲,要知道,酒酿可是我小时最爱吃的食物了。
买回家,迫不及待地打开,用勺子挖了一大勺,满怀期待地塞入口中,细细一品……唉,甜是够甜,就是太过呛口,酒味也不够醇厚,终究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记忆中最好吃的酒酿,是奶奶做的酒酿。
奶奶做的甜酒酿
(一)
酒酿又名甜酒、醪糟,是我们江南地区有名的风味小吃,它是糯米经过根霉(还有少量的毛霉和酵母)发酵后的产品。
记得小时候,每年一到暑假,奶奶都会做几回甜酒酿给我们解馋。
我小时候虽不至于缺衣少食,但毕竟不像如今这般物资充沛,尤其是我们农村的孩子,平时鲜有零嘴打牙祭。因此,在炎炎的夏日能吃上几回甜甜的酒酿,便成了暑假最大的盼头。
做酒酿最主要的材料就是糯米。奶奶每次都会煮上一大锅的糯米饭来做酒酿。
只记得那时,奶奶坐在灶口把火烧得旺旺的,我就在灶台边一会儿碰碰锅盖热没热,一会儿把鼻子凑到锅与锅盖的缝隙处去闻一闻,奶奶就问:“香了吗?有锅巴香吗?”
我一边嗅一边说,“嗯,香了香了!”
奶奶便从灶口站起来,也凑到锅边闻一闻,确定一下,“嗯,香了,饭好了。”
多神奇,那时没有电饭煲,饭烧没烧熟全是靠鼻子闻出来的!
(二)
饭烧好后得闷上几分钟。奶奶就把事先洗干净的一个竹制小匾拿出来,待饭闷好后,就把饭盛到小匾里,均匀铺开。拿到天井里的大石榴树的树荫下吹凉冷却。
心急的我总是屋内屋外来回跑,隔一会儿就要跑到石榴树下去用手摸摸饭有没有凉,似乎我不停的看,它就能凉得快点似的。
每回检查完饭,我还不忘抬头看看挂在树上的石榴,有没有比昨天更红一点,只盼着它早日开口对我笑!
饭凉透后,就该撒酒药了。那时的酒药是一大颗一大颗的,奶奶就拿出两颗,放到一个小碗里把它捣碎成粉末,均匀的撒在饭上。
撒完后再拿来一个洗干净大脸盆,把饭装到脸盆里,慢慢地铺平、压实,再把剩下的酒药粉撒在饭面上,最后在米饭的中间挖出一个小孔,用一块布把脸盆盖起来,酒酿就算做完了。
(三)
奶奶一边把做好的酒酿端到一个避光的房间一边对我说,“等过两天,这个洞里的水满了就可以吃了!”还特意叮嘱“不要偷看哦!偷看,这个酒酿就熟不了了!”
其实这种叮嘱对于我这种迫不及待想吃到酒酿的小孩来说基本就等于“耳旁风”,等到酒酿真正能吃的时候,我可能早已偷偷看过三百回了,只盼着中间那个小洞里的水能快点满起来。
夏天酒酿的发酵时间大概是两天左右,到第二天的晚上,整个房间就变得酒香四溢,中间那个小洞里就会出现大约一半的汁水。这时我就迫不及待地去向奶奶报告,“奶奶,洞里的水满了,可以吃了吗?”
这时奶奶便会假装责怪,“跟你说了不能偷看你怎么又看了,你看漏了气了,到现在都只有半洞的水,只有等到明天早晨才能吃了!”
我当时心里那个懊悔啊!心想,要不是自己偷看,我晚上就可以吃到了呢。
(四)
这一个晚上的等待是煎熬的,心里梦里全都是甜酒酿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早早起来,奶奶早已为我盛好了满满一碗甜酒酿,我赶紧拿起调羹吃起来,吃一口,满嘴甜蜜蜜的,米粒软软糯糯,一碗下肚,只觉神清气爽,唇齿留香。
吃完还想再吃,奶奶就会说,“小孩子一下子不能多吃,会醉的!”我也只得意犹未尽地做罢了。
现在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利索,已经多年未做过酒酿。可我对酒酿却总有着特殊的感情,每回看到有卖酒酿的,总忍不住会买上一碗尝尝,但却再也没尝到过如儿时记忆中那般香醇的味道。
也许我更多怀念的是小时候的感觉吧!
记忆中的老味道爷爷打的年糕
(一)
年糕也是我小时候顶爱吃的食物。现在我们吃到的年糕多半是机器加工出来的,而我们那儿的年糕,都是自家手工打出来的。
每年临近年关,村上家家户户都会打年糕,很是热闹。吃个年糕头,讨个好彩头!打年糕,年年高!
那段时间,是村上小伙伴们最开心的日子。只要看见谁家厨房雾气腾腾,就知道谁家在打年糕了,大家伙就都会一起赶着去凑热闹。
打年糕用的是自家的糯米磨成糯米粉打成的。事先得准备好几个大蒸笼,在蒸笼里铺上干净的纱布,放上和了水的糯米粉,放在锅上蒸。
热腾腾的糯米粉在蒸笼里蒸着,伴着糯米香甜的烟雾弥漫着整个屋子,仿若看白娘子时的仙境,让人有无限的遐想。
(二)
等把糯米粉蒸熟了,爷爷就把蒸笼从灶上端下来,提着纱布的两头,把糯米粉从蒸笼里提出来,放到铺了油纸的桌上,在手中抹上油,开始一手一手的揉搓面团。
打年糕是个力气活,得使着浑身的力气反复的揉搓,然后把面团从底部翻到上方,再用拳头在面团的中心按到底部。再把面团一次次的由底部翻个朝天,如此反复许多遍,才能打出一个成功的年糕。大冷的冬天,爷爷每次都打得浑身是汗。
一开始打的都是普通的椭圆形的年糕,打完一个,我和小伙伴就争着要给年糕“印花”。
所谓的印花就是在小碗里放点红染料,用几根稻草剪短,扎成一个小把,在染料里蘸一下,再点到年糕上,让年糕看上去喜气一点。
打完普通的椭圆形年糕,就要开始打各种形状的“特殊年糕”啦。这可是我和小伙伴们最兴奋的时候。
(三)
一般爷爷会先做两个“大元宝”,示意财源滚滚。把面团搓得长长的,再用手轻轻压扁,再把两头往上一弯,一压,一只圆圆的大元宝就出现在爷爷的手下。
接着是做“猪蹄”,只见爷爷把面团搓得又胖又圆,再用手的侧面在年糕三分之一处轻轻地揉切下去,面团就变成了连接的一大一小两个面团,接着把小面团搓成长条,然后往大面团上一搭,用剪刀在长条末端用剪刀剪开,就成了一个逼真的胖猪蹄了。
做完“猪蹄”就要开始做各种活物了,我和小伙伴们兴奋地围在爷爷身边转来转去,看着一团团普通的面团在爷爷的巧手下变成了活灵活现的“鸡”、“鸭”、“鱼”。
“鸡”、“鸭”的羽毛和“鱼”的鳞片是用剪刀剪出来的,眼睛是用赤豆做的,做完后,我们便把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们一个个捧着放到竹匾里,再用染料把它们的翅膀,鳞片染红。爱玩的我们,还总是用筷子沾点红颜料,给它们点胭脂呢!
把该做的年糕都做完,剩下的面团就都是咱孩子们的口福啦!我们争相着从面团上掐一块出来,放到盛白糖的小碗里蘸一蘸,塞进嘴里,烫烫的热气伴着微微的甜香一直弥漫在舌尖,那满嘴的甜糯,那咬起来的韧劲,我想只有自家的手打年糕才能尝的出。
(四)
如今,村上许多人家都图省事,把糯米拿到镇上,让加工点代为加工年糕。可爷爷总说“机器打的年糕没韧性,不好吃。”八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坚持每年手工打年糕。
每次过新年回娘家,爷爷总会让我带几个年糕回来,说“带回去给公公婆婆也尝尝!”
婆婆每次吃爷爷打的年糕,都赞不绝口,总说“上哪儿都买不到这么好吃的年糕!”
那香糯又韧性十足的年糕吃进嘴里,体会到的不仅是爷爷打年糕的辛苦,更是爷爷那份对家人的朴实的爱。
记忆中的老味道我想,也许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会刻有一道抹不去的气味。
虽然而今,我们的物质生活水平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食物的种类也品种齐全、花样繁多,可那些记忆中的“老味道”却会一直萦绕在心头,无法忘怀!
也许“老味道”之所以让人如此难以忘怀,除却它本身的味道外,我们更多怀念的是赋予在它身上的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和家乡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