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

 周末的一天早上，当我像往常一样被吵醒，准备翻身接着睡的时候，我发现我动弹不了了，挣扎了好多次依旧未果，我被迫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前的是一双磨破了白边的黑色布鞋，还有一只灰色的小脑袋。我变成了一只鸟笼，一只被年华褪去了朱红却掩不住精致的鸟笼。

 感觉到来自头顶粗糙的温热，我骨碌着眼睛看到了我的主人，那是一位年长的老人，他黝黑脸上有着纵横的沟壑，吞吐的烟雾使他的眼睛更加浑浊。我的右边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鸟笼，还有鸟笼里带着不一样悲伤的小生命。我听到那些如树根般苍老的鸟笼声声的叹息，我甚至能想到他们闭起的眼睛里更加无奈的浑浊。

 “嗨，哥们！”我将视线移过扬起车马喧嚣的灰尘，看到了那个有着和我一样颜色的大城门。城门抖了抖他那金色的鼻环，问道：“你是新来的吧！”“谁知道呢，可能是刚用桌子腿做成的吧。”“有意思，你比那些只想着出去的鸟笼有趣多了！”城门告诉他知道的关于我主人的一切。我的主人是个捕鸟者，靠捕鸟卖鸟为生，他总是在清晨来到城门口的位置经营着他的生意。偶尔会和过往的商人阔谈几句，买鸟的人每天都会有那么几个。

 “收工喽！”傍晚的时候，主人拎着我头顶的挂钩，挑起像葡萄架一样的扁担朝着与城门相反的地方走去。城门抖了抖他那在夕阳下耀眼的鼻环说，又该无聊了。主人把我们鸟笼放在门后厚实的黑泥地上，我听到他把钱交给老伴，听到老伴对他流露的关心。夜深的时候，周围雏鸟、老鸟、鸟笼的支吾声愈发明显，我讨厌这些死气沉沉的东西，我闭上眼，期待第二天向城门诉说我的烦恼。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主人就把我摆到了和昨天一样的位置。我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主人的幸福和对鸟笼们的厌恶。城门却告诉我说，这些他早就司空见惯了。他说，正如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他用鼻环指了指城里的那些人，说道：“你看那些为一点蝇头小利絮叨不停的人，他们都想攒钱在城外买一块土地，成为地主。他用眼神瞟了瞟我背后的那群人，说道:“这些在农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都想在城里买一所房子。”我似乎明白了。在我正准备接着聊下去的时候，一声在嘈杂中的欢呼打断了我，我扭头看到一个胖手上套满了金的、玉的戒指的中年人，他正掐着老人的一只鸟仔细端详着，那只昨晚半死不活的鸟儿一边欢呼着终于要出去了，一边扑腾了几下翅膀。商人狡黠一笑，问道：“我不要你这破笼子，是否能便宜几文钱卖我？”老人爽朗一笑，接过商人按在手里的铜钱。商人转身将小鸟放进了轿子里准备好的铁笼中。我听到比昨晚更凄凉的支吾声，看到小鸟闭上了干涩的眼睛。而那只被嫌弃的笼子因商人踢踏而过的马车又蒙上了一层灰尘……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我再也不向城门诉说那些抱怨，城门总会告诉我那些发生在过往行人身上的故事，向我讲述他听闻的喜怒与哀乐。时间久了，我对城门告诉我的花花世界充满了好奇，我甚至期待有人把我带离这里。

 直到有一天，一位年轻的小姐买下了住在我肚子里的小鸟，连同我一起带到了将军大院。管家接过小姐手中的笼子，托出小鸟走向了正厅，吩咐仆人把我放进柴房。当天晚上，丫鬟把我放进了壁炉，一滴滚烫的泪融入了我周身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