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成为朋友
认识一个人常常很有意思。佛家有句话: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不止花和叶,人也是这样。即便是最肤浅的人,你靠近TA,也是在靠近一整个世界。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待在自己的世界的角落里,看到世界外有人在那里徘徊,TA有时在自己的世界里低头喃喃,有时好奇地窥探我们的世界,有时彬彬有礼地扣门询问能否进来。后来TA常常来访,经常带着些TA世界里的小玩意儿作为礼物,比如一只漂亮的枯叶蝶啦、奇奇怪怪的数学函数啦、争论不断的八卦啦……常常逗得你好奇又开心。你的世界总是阴天,阳光在你那里仿佛要收费一般用得吝啬。天是一种奇怪的深蓝色,暗悠悠的却又不让人难受,反而有种难得的静谧在里面沉淀透明又缓缓倾泻弥漫在你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噢,萤火虫的微光在这里格外的美丽,刚刚好在世界朦朦胧胧的模样里有那么一点点一闪一闪的光。
有时你和TA一起在你的世界深处漫步,你才恍然记起你的世界原来还有那么一个角落——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着老屋,奶白色的小狗和煤球似的猫咪在院子里互相打闹,黄葛兰的香味随着微风一阵一阵的飘过来。那个头顶扎着蝴蝶发卡的小姑娘一出现,奶白色的小狗就摇着尾巴欢快地往上扑,猫咪被惊得往后一退,看清来人后又懒洋洋地露着肚皮晒太阳。小姑娘被小狗拱得咯咯笑,忙不迭地往前跑想要避开这过于热情的欢迎仪式。她一跑起来,头上蝴蝶发卡的翅膀就跟着动,仿佛活了一般。猫咪被这动静闹得一边慢悠悠地挪到院子边缘晒太阳,一边大声地喵呜谴责这两个欢快胡闹的家伙。屋子里传来大人的呼唤,丫丫别闹腾得太热,赶紧进来喝点儿水!
唔,再往前走一点儿,那座城市却下着瓢泼大雨,天色已然不早,再加上乌云滚滚,更是黑沉得厉害。暖橘色的灯光照亮着整个房间,少女窝在床上抽噎哭泣。唔,青春期总是有很多烦恼和不愉快,她是为什么哭来着?月考考了倒数?妈妈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还是和同桌吵架?等她哭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之后,房门被轻轻打开,妈妈进来擦了擦她泪痕未干的脸蛋,调好空调温度,盖好被子才出来跟守在门口的爸爸一起回房间。你看,在你的世界里,即使在看不到的背后,依然有人偷偷地爱着你。
你也偶尔去TA那里串门。你永远记得第一次深入TA的世界给你带来的震感。从外面恍然一瞥TA的世界,阳光晴朗得恰到好处,路边的花花草草都是最美的时节,还有那个让你惊艳的荷花池塘,流水依依,高低错落地荷叶在水面投下片片暗影,金色的小鱼在下面乘凉,待得另一只小鱼靠近,又搜地一下窜到了另一张荷叶下面。荷花有的盛开,有的含苞,千姿百态,姿势风流。岸边还有一艘小船,随时可以划进那一片绿荫下小憩。
但是继续往前,你看到一对男女在房子里吵架,那些恶毒的词汇不停地从口中吐出,却并不消失,而是在屋子里每个人的脑袋边转啊转,直到那个人做出冲动的举动。你看见那个男人朝女人动了手,女人凄厉的哭声散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而那个孩子,TA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失去灵魂的玩偶。再往后走,一幕一幕,全都是三个人的画面——两人争吵,一人漠然。
然后你看到了有一天,孩子收到了一件快递,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那一天还是三个人的画面,却难得的没有争吵。大家开心地吃完饭,女人在厨房洗碗,男人在厨房准备晚上的水果,那个孩子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坚定离开的心里也升起一丝难得的留恋。
再往后,你看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或好或坏,或美或丑,TA们某时某刻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又在某一个时刻默默地离开这个世界。你最后来到一个屋子前,屋门并没有锁。你轻轻推开那扇门,却看见你自己在屋子里。屋子里的一切你都很熟悉,某一天无意中提起过很好看的书签、一直想喝却又不愿排队的奶茶、你最爱的那套带着白色边边的布艺沙发……刚从卧室出来看到你懵逼的奶白色大狗,不确定地回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人……猫架上还有一只睡得四仰八叉快要掉下来的煤球猫……你靠近床边看清了自己的睡颜——你跟她一点儿也不像,她看起来平静快乐又可爱,甚至梦里都微微弯着嘴角。可你哪里能用可爱形容,你放荡不羁肆意妄为,根本不是可以困在这里的灵魂。你才想起来,世界门口的那个荷花池,原是你和TA某一年远行时无意间碰到的美景的加强版。
你有些不知所措,你看,朋友就是这样,TA在你的世界里重要却又没有那么重要,刚刚好够你抬眼就能看到与TA相关的东西,比如那只停在绿叶间的枯叶蝶……而你在TA的世界过于重要,重要到TA要把你的一切搜集在一起然后深深地藏起来。于是TA不满意TA在你世界里的地位,你对你在TA世界里的地位感到恐慌。于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你们终将离开彼此的世界。很久之后你的世界落叶满天,你却一眼看见了那只枯叶蝶。而TA的世界千变万化,那间小屋却上了锁,多年以后即便锁打开主人也胆怯得不敢进去。
当我们成为朋友,我同意你进入我的世界,答应我,我们这次更用心创造两个世界的交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