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牙套是因为丑

我这些日子并不好过，吃不饱，喝不足，半个月竟然瘦了五斤。我不是想跟你们谈减肥疗效，也不是想告诉你们我有多自虐，而是因为戴牙套的日子并不好过。

戴牙套的日子不好过，牙齿又酸又麻，吃不饱，喝不足。今天是戴牙套的第20天，这两天讲话还算流利，之前那几日含糊不清。除了能痛快的讲话外，今天我竟然可以小口吃肉了，只是……要时刻准备一根牙签，以便把塞在钢丝里的肉沫剔出来，但稍不注意就会把牙龈挑破。吃肉这事儿在前几天想都不敢想，仅能吃些稍软的蔬菜，并且吃相十足像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难怪朋友嘲讽我说“我要有一天像你似的，非得从楼上跳下去不可”；不能痛快的吃喝对我来说也不算是多大的遗憾，最难言的是血肉之痛，冰凉的瓷片已经把嘴唇磨的血肉模糊了，再加上因为吃不到好东西着急上火，伤口附近又长出了口疮，白色的脓泡让我不忍看上哪怕一眼；北京雾霾天最严重的时候我都不曾戴过口罩，但半个多月以来我都要掩面出行，一来是为了减轻口腔伤口与钢丝摩擦带来的疼痛，二则担心哪位美女姐姐因为看到本人的大钢牙与我疏远，这样就不好了，综上所述，我必须在出门前戴上口罩，我一定要这么做，尽管在密封的车厢里乎上这玩意是件很憋气的事儿。

戴牙套的日子不好过。虽然如此，可这看似愚昧的决定并不是当时脑子发热一时想出来的。为了能戴上牙套，我做了两年的准备，这两年光拔掉的牙齿就有八颗，每一次拔牙都感觉受尽了苦难，记得一次拔智齿，因为那颗牙牙根太长，并不好拔，医生在万分小心的情况下还是把牙根弄断了，一小段留在了肉里，他们把钳子换成了刀子，说要割开息肉取出牙根，手术时间的延长让麻醉药失去了效果，我那时能清楚的感受到小刀在我口腔里划开的感觉，痛在嘴里，恨在心间……像这样挑战生理极限的例子还有很多，为了能戴上牙套我都忍了。

戴牙套的日子不好过。我遭了这么多罪，受了这么多苦，归根结底是为了什么呢？我张开嘴巴问镜子，镜子说：“因为你丑”，我很生气，于是把镜子摔在地上，摔得稀烂，我最痛恨不会说话的人了。

跟这镜子有着同样遭遇的，是我在高二时的同桌，女孩。学期才开始的时候，我和她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并且我们时常进行着一种很微妙的交换——她借我作业抄，我给她讲笑话。每天如此，乐此不疲。后来，学校领导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课间请来一位所谓的专家来教室讲口腔卫生，告诫我们保持口腔卫生的重要性，以及选择何种牌子的牙膏牙刷效果最佳，我在第一排，专家一边讲一边冲我笑，我也傻呵呵的冲着专家笑，然后专家让我站起来扭过身子面朝全班，并从后面扶着我的肩膀说，“大家往这里看，这位同学的牙齿就非常不整齐，这就是平时太不注意口腔卫生了，大家要以此为鉴，好，这位同学请坐。”紧接着全班哗然，不知道他们在议论这什么。我坐下好一会儿才纳过闷原来专家不是在夸我。后边的噪音越来越大，我知道他们在嘲笑我的牙齿，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的牙齿问题，除了七岁掉牙那年，爷爷告诉我上边的牙要埋土里，下排的牙要扔到房顶上外，还没有一个人和我聊过牙齿。我的脸半节课都是火热的，也没有心情上课了，我不知道我的牙齿到底是有多糟糕。下午自习课，像以前一样伸手向同桌借作业，同桌边递作业本给我边盯着我的脸，我还以为她会有什么含情脉脉的表白要对我讲，拒绝的话我都想好了，可她盯着盯着就笑了，而且是狂狂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平时给她讲笑话也没见过她笑的这么忘我这么陶醉，以至于我都可以看到一道晶莹的液体从她嘴里笑了出来，我说”你有完没完，有什么好笑的？“，同桌边用胳膊擦口水一边继续笑着对我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大狗了……哈哈哈“，天呢，我忍无可忍，她一定是在说我的牙齿！我用吃奶的劲把她狠狠地推了出去，还不错，同桌被我推出几米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但倒地的同时嘴磕在石灰地上是没有在我计划范围内的，同桌哭声响彻楼层，把我也惊住了，待她扭过脸来才发现，门牙已被撞得稀碎。当天晚上我被老师严肃处理了，我们的同桌关系也就此土崩瓦解，我从第一排被贬到了班上最后一桌，从此在我内心深处烙下了一个关于牙齿的阴霾。

两年后，我上了大学，并顺理成章的在大二那年和一姑娘恋爱了，谈不上轰轰烈烈，但肯定刻骨铭心。她说她看上的是我的才华，我说我喜欢的是她的眼光，于是我们就这样情投意合的在一起了。我不知道我是她的第几个，但她的确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因她在我生命中的特殊意义，我甚至有想过为她可以去死的想法。在学校的日子我们形影不离，陪她上课，陪她吃饭，陪她散步，陪她自习……除了洗澡和睡觉我没有机会和她一起外，其他时间都在一起。我对她的爱还不仅仅体现在“陪”，我一度认为我是这个星球上最会疼人的雄性生物，每天一大早就买好早点到女生宿舍楼去等她，她每周吃什么我心里同样有数，周一豆浆油条，我很早就去给她排队买，周二多放香菜的混沌，我要起得更早不然就完了。周三小笼包子，我在上课前准时送到她手里，这样的辛勤换来的是每晚在离别的时候可以kiss一下。再后来，我已不满于买早点了，我开始在自习课上为她嗑瓜子，一粒粒的嗑，方便她直接吃进嘴里了，我嗑瓜子的技术并不出色，瓜子仁通常是”缺头少尾“的残次品，这并不是我不足够用心，我的牙齿根本就不可能嗑出完美的果仁来。在次之前我从不怀疑自己的嗑瓜子功夫，直到有一天发现她桌子上有一堆瓜子仁，而且还是品相完美的上等货，这显然不是我这口牙能办到的。之后几天里每天都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我想我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我是个要脸的人，周三的一天，我竟然发了脾气，我不断诘问这些瓜子是怎么来了，她依旧不说，愤怒的我向门外走去，就当我刚要迈出门的时候，她在身后一句“瓜子都嗑不好，你还能做些什么！”把我拽了回来，这句话就像电流一样刺激到了我的全身，我停住脚步，转身走向她，将她桌子上的一切都掀翻到了地上，包括那一撮瓜子仁，散在地上到处都是。她愣了愣神，趴桌子上哭了。我并不想去哄她，一切都恶心极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室，从此以后，我的耳边再也没有过她的声音，再也没有早起买过早点，更没有嗑过瓜子，哪怕是一粒。大学的爱情就这么完蛋了。

写到这，你们应该知道为什么我戴上牙套了，是的，因为我很丑，真的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