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非借不能读也,忆儿时那些读过的文字
我成长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贫穷是我儿时的主旋律。那时候,能得到一本书,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记得小时候,我连看那些春节时贴的戏画都能读的如痴如醉。小时候过年走亲戚,最开心的不是长辈们给的压岁钱,而是他们家里花花绿绿的带故事的年画。记得在舅舅家里看过《花魁女和卖油郎》,在姑姑家读过《沉香救母》,还有叔叔家里贴的《白蛇传》。画里的小人和简短的字,是我儿时最大的欢乐,过了20多年依旧念念不忘。
父亲给我买的第一本书是带插图的《唐诗三百首》,大约在我5岁的时候,还没有开始上学。其实根本没有三百首,我记得小时候专门数过,好像只有三十首。
第一首是: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至于其他的似乎有什么“人间四月芳菲尽”,还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也有“每逢佳节倍思亲”。我读完之后妹妹读,那是我们的第一本书。
再后来父亲又买了一本《三字经》,是本字帖。可能这也是我一直不太喜欢《三字经》的缘故,我的字实在是写的丑,小时候没少挨揍,以至于连第一本字帖也记恨上了。但是我又喜欢《三字经》里的故事,孟母三迁,孔融让梨,在父亲那悠扬顿挫的独特腔调中娓娓道来。那时候崇拜死了父亲,他就是我的百科全书,无所不知。
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又买了一本《小学生优秀作文100篇》。那时候才发现,原来世界这么大,外边的学生如此优秀。我的童年有两个世界,一个是我的世界,一个是作文书里他们的世界。我羡慕着他们的故事,仰望着他们的文字,第一次萌发了要走出大山的念头。因为我想看看山的外边,是怎样孕育出如此动人的文字的,好奇,向往,还有一丝藏在心里的追逐。
我读的第一部故事,是白话版的《田七郎》,在三姨家里。当时我还不认识蒲松龄,不晓得《聊斋志异》在文坛的地位。只是单纯的爱上了那个故事。受人知者分人忧,受人恩者急人难。富人报人以财,穷人报人以义。
我一直以为我恪守的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江湖道义,直到很多年后,我出差时在宾馆里看了几集港版的《聊斋·田七郎》。其实刚看到开头,我就忆起了结尾,记忆如同打开了阀门的洪水倾泻而出。我想起了儿时那个抱着泛黄的书页,在太阳下如饥似渴的小小身影,也终于找到了自己信仰的源头。那个打虎的田七郎,那个用性命报答知遇之恩的田七郎,还有那个嗟叹着“恐将取死报于子矣”的田母。
我的小学,我的初中,是没有图书馆的。那时候最有兴趣的事,就是拿自己的课外书和别的同学交换。即使是半本残缺的杂志,也能读的津津有味。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金庸、梁羽生这样的武侠大家,读到了《白眉大侠》、《十三太保劫香车》这样的演义评书。这是我贫瘠的少年时代,最丰富的精神盛宴。
第一次走进高中的图书馆,我兴奋的简直想在地上打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书!几万册的藏书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学生时代的功课是繁重的,我却把自己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读书。记得当初借的第一本书是《三国演义》,第二本是《水浒》,至于接下来的,我就记不清次序了。每天下了晚自习,都是飞一般的速度去洗漱,然后赶紧躲进被窝,开始读那些借来的的书。宿舍熄灯之后,会用被子蒙着头,打开手电筒,完全不知道疲倦,这是真正的挑灯夜读。第二天也会记录一下自己的感悟,做一些笔记,甚至敢不知天高地厚的对那些名著做一些批注和修改。
那时候,我以为我爱死了读书。
终于念完了大学,参加工作有了自己赚钱的能力。我以为我可以买好多书,细细品读。那是我年少时无数次幻想的啊!不用那么急迫,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更不用再担心父亲的巴掌和老师的没收,这在记忆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可能是在灯红酒绿中迷失了自己,也可能是生活的压力太大,总之我给自己找了无数的借口,却没能再去好好的读一本书。闲暇时翻翻自己这些年买来的书,崭新整洁,书里在没有自己的一点批注,甚至很多都没有读完,不禁一阵唏嘘,难道真的像袁枚说的“书非借不能读也”吗?
昨晚和一个书友聊天,他问我初心还在否?我回答还在。其实内心知道,在的已不是初心,而是执念。像个寻梦人,在寻找自己丢失了的梦……
你看,我把自己的颓废也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有理有据!读过几天书的人喜欢文过饰非在我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生活里还真是缺了那几个响亮的耳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