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前些日子,朋友结婚,去凉山。从涪陵到凉山,会路过成都,正好父亲在那边。说来惭愧,我只知道他在成都,具体地点,并不清楚。去时,便给他打了电话,他以为我当时回去。连续打了几个电话,我告诉他,参加完婚礼回来,再去找他。
早上六点,从普雄出发,到成都已经是下午两点。中午十二点他打电话来问我“到哪里了?”我说“你吃饭吧,不用管我。”现在想来,真是愚蠢得过分。隔了大概半个小时,父亲再次打来电话。
“我得食堂把饭跟你打回来,放得锅都哈。”
“不用,”我说。
“你还没吃饭得嘛。”
“没事儿。”
“娃儿。”我准备挂电话时,听见他和别人说话。
下午三点的高铁到简阳,怕赶不上,我就打电话给父亲,让他直接来车站。一见面就给我讲工地上的事。插板被管理的人拿了,去找他们理论,所以才来晚了。
“哦,你买的高铁嗦?”
“嗯,快些。”
“你穿这么薄。”
“嚯,我跟你说,他们都穿外套了,我还穿的短袖得。”
父亲总说他是国防身体,不服老。
过安检时,父亲把票放错了位置,我回过头告诉他,是在下面一点。那一瞬间,我才反应过来,父亲可能岁数有点儿大了。今年已经52了,再过几年就是六十,六十已过就是七十,再往后就是八十了。那时候,可能已经咬不动,走不动了。
这次回家的主要原因是父亲腰椎间盘突出,我让他去医院拍CT。前次医生也让他拍,他说“吃药就是了,不用检查。”这次我回来,才又去。几次让他拍CT,总说吃药就好。
父亲是农民工,从我记事起就是。小时候,总是早出晚归,和他一起的的时候,只有下雨天,很少相见。在记忆中,他过许多事,收麦草、收竹子、卖水果都干过。但总还是不够,经济还是拮据。奶奶总是说“好得礼国学到这门手捏,不然囊个供得起双双读大学哦。”
我九岁时,母亲患病,直肠癌,一年后离开人世。也正是那年,父亲去了浙江打工。村里回来的人 ,总是给奶奶说“你们礼国才把细哦,天天吃土豆。”母亲去世后,父亲没有再续,直到我实习那年,我21岁。大概是为了母亲遗书里那句“你要重新找,就等双双们都长大了吧。”
没几年,父亲回来了。我问他以后就在家了吗?他说“阿婆、阿公岁数也大了,你们还小。”
父亲一个人供养我们两兄弟到现在,算来也许多不易。高三的时候,我腿摔断了,左侧腓骨远端骨折。他几乎每周会来学校,带来的有时是鸡、有时是腊肉、有时是香肠。我和哥哥没在同一所中学,他总是这边跑了,跑那边。送来时,大多是中午,看着我吃完,才回去。
第二天,我回医院。父亲送我去车站坐车,打开包时,我发现里面有个饭盒。还有些泡的鸡爪和半袋纸。
“要这干什么?”说完,我就把它们拿出来。
父亲说“阿婆说你在车上好吃。”他又把他拿进去。
“装不下,装不下。”我声音有点儿大了,近似于吼。
“装得下,装得下。”父亲边笑,边装。
“装下了涩。”
我没再说话。
虽然父亲讲不出许多道理,不明白许多知识,可我知道,为我们,他做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2017.12.14
涪陵中心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