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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2018-12-09  本文已影响0人  寂寞侯jojo

某日深夜和朋友在南湖一家再平凡不过的小店喝馄饨,想起未来,可能南京所有在居民楼里开设的餐饮店,都将逐步关停。生出其实并不相关的这两句感慨,竟不记出于何处,查阅之后,原是出自今年大火的袁枚的《随园诗话》。

袁枚自己倒是即见了白头,又喜欢美人,而且荤素不忌,这倒是和同为浙江人的张岱类似,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不过这两位的境遇却似倒影,袁枚少时家境实属一般,全家凑了2两白银,让袁枚去投奔叔叔袁鸿,时在广西巡抚金鉷幕中。走了近2个月,从杭州到了桂林,没想到袁鸿生气地说:“汝不该来。”

但经袁鸿介绍,他的上司金鉷接见了袁枚,试以文章,立刻惊呆了。特别是袁枚现场写出骈文《铜鼓赋》,后被金鉷收入《广西省志》,列为“艺文”首篇。

金鉷留袁枚3个月,并推荐他参加博学鸿词科。

几年后,袁枚考入翰林院,去看望金鉷,正值大雪,金鉷出门迎接,笑着说:“果然翰林耶?”表示自己没看走眼,后二人再未谋面。

袁枚去世前,在遗嘱中称金鉷是“六十年来,生平第一知己。”

这段往事在袁枚非常感人的《祭妹文》亦有一笔所述,前一段亦摘录于此。

余捉蟋蟀,汝奋臂出其间;岁寒虫僵,同临其穴。今予殓汝葬汝,而当日之情形,憬然赴目。予九岁,憩书斋,汝梳双髻,披单缣来,温《缁衣》一章;适先生奓户入,闻两童子音琅琅然,不觉莞尔,连呼“则则”,此七月望日事也。汝在九原,当分明记之。予弱冠粤行,汝掎裳悲恸。逾三年,予披宫锦还家,汝从东厢扶案出,一家瞠视而笑,不记语从何起,大概说长安登科、函使报信迟早云尔。凡此琐琐,虽为陈迹,然我一日未死,则一日不能忘。

译文:我捉蟋蟀,你紧跟我捋袖伸臂,抢着捕捉;寒冬蟋蟀死了,你又同我一起挖穴埋葬它们。今天我收殓你的尸体,给你安葬,而当年的种种情景,却一一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我九岁时,在书房里休息,你梳着两个发髻,披了一件细绢单衣进来,共同温习《诗经》中的《缁衣》一章;刚好老师开门进来,听到两个孩子琅琅的读书声,不禁微笑起来,连声“啧啧”称赞。这是七月十五日的事情。

你在九泉之下,一定还清楚地记得。我二十岁去广西,你牵住我的衣裳,悲伤痛哭。过了三年,我考中进士,衣锦还乡。

一家人相视而笑,记不得当时话是从哪里说起,大概是说了些在京城考进士的经过情况以及报信人来得早、晚等等吧。所有这些琐碎的事情,虽然已经成为过去,但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一天也不能忘却。

这篇祭文以“情真”而备受世人推崇,与韩愈的《祭十二郎文》、欧阳修的《泷冈阡表》一同被古文家誉为“鼎足而立”的美文,被认为是祭文中的绝唱。

在翰林院学习3年后,通过考试,一般会被留院,可袁枚却遭外放,且是去当知县这样的小官,可谓奇耻大辱,因他清文名列下等。

故袁枚先后在溧水、江浦、沭阳、江宁四地当了7年县令。颇有政绩

但观袁枚在《谒长吏毕,归而作诗》中写道:“问到出身人尽惜,行来公礼我犹生。书衔笔惯字难小,学跪膝忙时有声。”就知道他这官是做不久的。

离开官场后,袁枚专心经营随园,一跃成为大富翁,此园本属原江宁织造曹家,后被隋赫德据有,《红楼梦》中的大观园可能就是随园。

袁枚经营随园后,经济状况突然好转,据说与善于理财有关。

其一土地经营:将随园“东西之田地、山池分十三户承领种植”,并在安徽滁州购置田产。

其二卖文:替人撰写传记、墓志等,“卖文润笔,竟有一篇墓志送至千金者” 。

其三编诗话:据袁枚自述“余编《诗话》,为助刻资者,毕算山尚书、孙相田司马也”。且“有替人求入选者,或十金,或三五金不等”,时人说:“此等诗话,直是富贵人家作犬马耳。

所以郑板桥、赵松雪斥袁子才为斯文走狗,作记骂之,不谬也。”

其四设帐教学:特别是收了许多女弟子,引起争议。

到袁枚去世时,已拥有“田产万金余,银二万”。

不作高官,非无福命只缘懒;难成仙佛,爱读诗书又恋花。

张岱官宦世家,年轻时如其自述,标准的纨绔子弟,后山河巨变,本欲殉节,但因《石匮书》未完工,故不能死。

他舍弃故园,带着几页残稿,携着破琴残砚,带着孩子,披发遁入深山,自当野人,过上了颠沛流离,衣食无着的遗民生活。

他自述道:“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从此,世间再无纨绔子弟张公子,只有史者张岱。

《石匮书》问世后,时人评价:“当今史学,无逾陶庵”。

张岱的文章和他为人一样,有傲世刺世的锋芒,又有玩物玩世的谑癖……

有人这样形容:哪里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哪里肯定有张岱;曲终人散,风冷月残,有人吹出一缕悲箫,那听客肯定是张岱。一个多么丰富、美好的男人。

看着朋友圈近日杭州又雪,想起今年年初也是这般情形,念“金陵人,客此”一句,遂赴杭城欲东施效颦一番。

可惜湖中人鸟声不绝,湖心亭亦不得而上,苏白两堤尤是重灾区,彼时宿于汪庄,尚可图一静,隔湖相望,耳闻应是学校组织,初中学生聚于苏堤齐背《湖心亭看雪》,思张岱生平,略觉莞尔。

湖心虽不得清静,孤山却依然一如既往,西冷印社少人造访,平湖秋月无人问津。

每至杭州,若有空闲,总是要去孤山转转,除了梅妻鹤子,这里还有一位喜欢美人的:“春来梦到三山未,手摘红樱拜美人。”最终和美人做了邻居

除了美人他尤其爱吃甜食,嗜糖如命,他甚至在没有钱的时候,砸掉自己的金牙换糖吃。

据说,在他离世后,旁人在他枕头底下发现一把糖果。

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糖?

自度是心中太苦,糖分或多或少总有些减轻抑郁的效果。

另有一种说法“暴食”其实是他的“自杀政策”,眼见举世污浊,厌恶的心肠很热烈,但又找不到其他出路,于是便乱吃乱喝起来,以求速死”。

他这种暴饮暴食,其实是他对待生活消极抑郁的体现。

大抵,不同寻常都是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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