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斯布鲁克

2017-08-20  本文已影响0人  黄伯达

与其说游到了奥地利,不如说还杵在意大利。

因斯布鲁克,这个市如其名的小城,木木然的横跨着因河,又施施然的斜倚着大山,一如蒂罗尔人慵懒喜乐的性格,也像极了南蒂罗尔已然逝去却又不舍放手的悲怆历史。

作为一个对珠宝首饰一无所知甚至偶尔嗤之以鼻的矫情男子,来到这座以著名首饰品牌享有盛誉的城市,既矛盾又不合时宜。走在城中那狭小而人群稀落的主干道,面前直冲眼帘的大山也显得压迫笨重,暮色之中,更见诡谲,就像一摊烂肉,毫无预警的横亘在你面前,令你手足无措的跟着游人违心赞叹假意称奇。

囊中羞涩,经费有限,乘着夜色,敛步而行。群山掩映中,这座城市那所谓的市标——“黄金屋顶”,显得苍老而失色;更确切地说,那就是渺小,不是苍渺,纯粹是令人索然无味的渺小。斜对面那同样在这文化资源稀缺的城市中占有重要地位的海尔布陵屋,因糅合了哥特与巴洛克两种建筑风格也迎来送往了不少乘兴而至的旅客。她那名不见经传的主人,在几百年前不过赶一时之兴,举手之劳行司空见惯之事,时至今日,却阴差阳错铸就了一段佳话,姓氏名号也随着这外强中干的建筑令闻者倾心不已,观者怅然若失。整条主干道两边皆是修缮到完善的房屋,海尔布陵和他的屋子却独享头号荣光,这令你不得不对蒂罗尔人之于美和艺术的渴求重视肃然起敬,同时也对他们实际拥有和留存的扼腕叹息。

黄金屋顶&海尔布陵屋

蒂罗尔人游离于开放的意大利人和严苛的日耳曼人之间,一战后四分五裂得非常体面、毫无痛苦,所以满大街人民群众的精神面貌绝对与苦大仇深沾不上边。尽管有人亲德,有人尚意,但毫无疑问,他们不会迷恋其中任何一个,除了消亡的神圣罗马和湮灭的哈布斯堡,亦没有任何其它事物值得引起他们的还念。哪怕你是一位从维也纳金色大厅来到这儿的纯奥地利人,对不起了,这儿是蒂罗尔。再一次,我又再一次体会到了欧洲某种特有的神奇,这种奇妙来自于内心的执拗——不思进取的寄人篱下,又固执的缅怀昔日荣光。告诉他们过去的就过去了,那你就多此一举了,他们会在阳光照射下的咖啡桌角冲你哈哈一乐,然后告诉你他们什么都明白。这就是他们生活的要义:在矛盾中活着。没人会在乎结果,你需要让矛盾来充斥无聊、填补空虚。看着呵呵傻笑的他们,你才觉得自己比较傻。我不禁深深为东方男性的“苦”,为自己叹上重重的一口气。

既然人是矛盾的,城是矛盾的,相得益彰,何乐不游。

第二天,出乎自己意料地踏上拜访首饰品总部的行程。该饰品也是欧洲敏锐捕捉到中国人不俗消费能力的几大公司之一。于是,总部附近的主题公园不可避免的浮夸俗气起来。然而这份矫饰并没有让人不快,置身其中却感觉出奇的好,当然这份感觉与展馆里安迪沃霍和达利的蹩脚仿品无关,更遑论和用水晶仓皇拼凑的几片乌云有甚关联,纯粹是我这个俗人终于感受到了欧洲人的人味儿。他们终于不再是浮在空中朝你微笑的了,最终还是收钱后的“谢谢”来得更为真实妥帖;虽然一旦出现意外情况,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还是会告诉你他很遗憾并爱莫能助。但终于,他们向我展现了真正世俗化的东西。对金钱与权力的崇拜,中国人在改开的路上看来也并未跑偏,依葫芦画瓢,不慎就画出了骨子里的那点儿魂魄。欧洲人自认与东方,甚至与整个世界相区隔的那条叫作信仰的遮羞布,终于在因斯布鲁克这小城的复杂空气中,和着新鲜的马粪味与我心中杂陈的五味一并消逝了,散在空中,荡然无存。

饰品主题公园&因斯布鲁克一景

大家都是平等无差的俗人,一切就变得轻松愉悦了,甚至晚上市区的封路也变得饶有趣味。事情的开端令我这个遥远神秘的东方人翘首以盼,无论是爆破建筑的一声巨响,抑或西方政客的迷人风采,我皆有思量、概括承受;不想最终竟是一场夜戏。看着雪山下的闲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护栏,中国强势围观的吃瓜群众形象浮于脑海。尽管需要忍受封路带来的觅食不便,但这次雪山夹缝中的小城时光让我觉得旅行之意义还是充实的,这份实在让我饥肠辘辘的腹部感受到一丝轻便与清凉。

天空又泛白。与其说离开了因斯布鲁克,不如说经过了一座渴望华丽又无比诚实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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