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原创一代大作家云居轩

情萦脑海意难忘

2018-07-15  本文已影响303人  雁韧
作者上山下乡之前,多次沿着雷州青年运河的河堤,步行南下,到那良村探望朋友的母亲。情萦脑海意难忘

文/吴鸿勇

                情萦脑海意难忘

人生天地间,总会接触人,与人交往。与人交往的时间长了,彼此了解,若品性相近,缘分相投,又聊得来,便成朋友。

日久天长,友谊厚积,相互信任,成为生死之交,不仅通义,且能通财,双方均不会计较。古语云:“朋友有通财之义”,也就是这个意思罢。

我们在人生的长河中,总会有所浮沉,此时顺利,彼时逆转,纷繁复杂,反复连连,又总在所难免。

如果你有肝胆相照的朋友,看你遭遇沟壑坎坷之时,不但以言语勉励,还会伸手拉你一把,你就跨过去了。看到朋友有难,你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从朋友的角度看,却无异于雪中送炭。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在人生的历程中,无论身处何地,境遇如何,总喜欢交朋接友。或许是得之天然,长辈熏陶,性本善良,平易近人,待人挚诚罢,每到一个地方,总有些人喜欢与我接触交往。连素昧平生的笔友,亦不例外。种种例子多矣,实难细诉。

我曾对友人言:要是我独自旅行,或命运安排,落在某个陌生的地方,遇上些陌生的人们,只要假我以时日,我必定能融入他们之中,与环境相适应,站稳脚跟,生存发展。何也?以诚待人,人亦报以诚意。因为在我的人生阅历中,屡试不爽,有此切身体验,方敢出此大言而不惭。

中学时代,我曾有幸结交一益友,自此交往50年,从不间断。吾友谢世之后,其儿女孙辈,与我多有联系,互有来往。友谊能联系延伸四代者,在此人世间,实属难能可贵,我自倍加珍惜。

我在阅读中,曾经遇见过这样一副对偶句:“月送征鸿飞杳杳;思随流水去茫茫。”我的好友虽然去了,留给我的深刻印象,厚重情谊,却始终铭感于心,让我思之,无限眷恋,无日不萦绕于怀,在脑海中浮荡,永难磨灭。而且,我早已将他的形象、品性、处事为人,人生历程中的种种故事,一一落到了纸上。

今日雨中独处,我想我的朋友了。泪眼迷蒙间,看见朋友中学时代的照片,被我置于书橱之上,依然如此清晰,眨眼间就过了53年。飞鸿杳杳,流水茫茫,朋友之情,思萦脑海,意实难忘!

我这位朋友姓庞,广兴。我们年纪相仿,我一直视其为兄,凡通信,起笔抬头,皆写广兴兄,结尾落笔自称弟,以示对他的尊重。数十年书来信往皆如此,已成习惯。

他致我的数十封信,至今保存完好。日常翻检朋友生前的书信,犹如寒冬里靠近一堆烧得正旺的篝火,凭借友谊一抹最亮丽的光,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心里总是暖暖的,对人生又多了一股信心和力量。

广兴兄是廉江市石城镇那良村人。该村是闻名遐迩的大村庄,上世纪60年代就有3000左右的人口,如今恐怕是近万人的村庄了。

村大,人多,土地少,宅基地更少,人均耕地不足亩。社会改革开放之前,村中的巷子窄窄的,曲巷弯弯,房挨房,屋接屋,坭砖瓦舍随处可见,低矮阴暗,最惧风雨。那时候,再帅的后生哥子,谈恋爱都有几分难度。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改革开放的春风徐徐而来,广兴兄一家与那良的村民,也如全国人民一样,风吹时运转,生活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日渐进入小康,逐渐实现他们美好的愿景,后生哥子更从五湖四海娶得美人归,那良村人丁愈益兴旺。此是后话,咱暂时不表。

广兴兄学名冠雄,或许是粤语音误使然,其侄儿曾告诉我:户口簿上写的是冠洪,三名归一,都是我这位老友专属的名字。

我和广兴兄1962年秋入廉江中学初中部就读,同届不同班。他和我的堂弟同班,他俩十分投缘,课余形影不离。

他俩常到宿舍找我,有时端了蒸饭来,与我分享那一角钱一瓶的酱油泡黄瓜,或五分钱一饭盅稀释的豆酱。那时,国民经济三年困难时期的余波尚涌,生活尚未从根本上好转。教工饭堂菜式每份一角,学生饭堂每份菜三分,但许多学生都买不起那份三分钱的菜。家在乡村的同学,每周六下午放学后回家,周日下午返校,带来米、薯芋、咸菜。各放各粮,自备已菜,由值日生挑去饭堂蒸。

我大哥按月给我寄7元钱的生活费,学杂费另寄,有时叔公、尧叔、姑姑还给三两元,足够我在校的费用。与其他同学相比,除了那个县武装部少校的儿子和县委书记的女儿之外,我的经济来源不输于任何同学。用现在的说法,我初中三年亦可列入“富二代”。

广兴兄和我的堂弟,则没有经济来源。广兴兄周日返校,带来的是薯芋、萝卜干,很少带米。我和堂弟吃的是移民统销粮,我们便将广兴兄的薯芋同我们的米掺在一起蒸饭,这样他每周都有三两天能吃上白米饭。我每餐买一两份菜,周六中午则花两角钱买两份带腩肉碎片的炆豆腐,连同咸菜,我们仨共享,宛如三兄弟一起进餐,乐也融融。

广兴兄有一支盒装的英雄钢笔和一支口琴,是其大哥奖励他考上初中的纪念品。当那西坠的太阳幻化成灿烂的晚霞时,我们仨在县背岭顶远眺,看廉江大垌油绿或金黄的田野,看乡村袅袅的炊烟,听农妇唤猪,或田鸭嘎嘎。或坐成三角形,你眼望我眼,微笑,纵论古今,讲课文中的难题,又或听广兴兄吹一曲《我们的田野》。悠扬的琴声引我遐想,那一缕思绪在我的耳际萦绕到如今。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中学毕业后,我回到故乡的小镇,先后作过窑工和打铁的学徒,弥后又下乡近十年,经历着种种的生活磨砺。

广兴兄则回到了那良。秋收后,他到小镇向我告别,说要到海南岛打工,我送他一部《青春之歌》、一部《烈火金钢》,十余条鳊鱼干。自此一别经年,全靠书信联系,互报平安,互相鼓励。

广兴兄下海南为砖瓦窑、石灰窑砍柴火三个月后,汇我10元,再三嘱我买一张书桌,以利自修和练笔。我花8元买了一张菠萝蜜树做的书桌,另2元买了一部法捷耶夫的《青年近卫军》。

那张书桌,12年间随我几度搬迁,我许多生活札记都是倚着那张书桌写下的。我的儿女也曾在那张书桌上做过作业,直到1987年举家南下椹城随我生活,那书桌因太朽散了,始作了柴火。而《青年近卫军》仍在书橱中,让我百读不厌,给了我许多人生的启示。

我在红土村生活4年后,广兴兄首次从海南回那良探母,翌日直奔红土村看我。一番畅谈之后,我方知其近八年间,在海南儋县、澄海一带作过樵子,种过胡椒,作过搬运工,烧过砖瓦石灰,干的都是重体力劳动,在人间所经历的种种艰难困苦,比我有过之而不及。但他每致我信,只是鼓励我立定脚跟竖起脊,勇敢面对生活,努力自修,不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还不忘要我将实际生活告诉他,以便帮我,而对他所经历的苦难,却只字未提。

广兴兄在海南漂泊,雀子无巢的生活整整过了13年。苍穹有眼,善有善报,人间有爱,姻缘自到。直至1979年,我这位仁兄才与广西一间乡镇中学的陈老师结婚,有了温暖的家。

我这位嫂子不仅有文化,知书达礼,胸怀宽广,勤俭持家,且胆识过人,极有眼光,颇有主见。新婚伊始,她即相夫:“一辈子为人打工,终不是计。我们得自主创业,才能改善生活。”

我这位仁兄想想也是,为人打工13年,穷过螺蠓,还不赶快自主创业,难道想穷一辈子么?于是,自此他们垦荒种菜,种薯,养鸡养猪,积攒资本,又通过娘家借款,很快就办起一条小小的灰窑。从一条小灰窑发展到一条大灰窑,到两条灰窑,收入渐丰,生活自然有了改善。到1985年时,他们在故乡终于有了自己6间过的平顶楼房和副屋。期间的付出和艰辛,自不必说。

我回城工作后,他每次回那良探亲,重下海南前,必定先到我处,与我聚一天一夜或半天一夜,翌日才坐车下海南。直到1994年,他举家迁回那良,耕山种果,你来我往,我们相聚的机会才多些。

广兴兄是一个十分淳朴,忠厚,勤俭,坚强的人,特别重情义,对我的关爱,宛如亲兄长。尤让我感动的是,他们夫妇历尽艰难,将6个儿女培养成材,个个在工作、生活上都能独当一面,人缘甚好。这是他们最大的杰作,既令我钦佩,又让我为老友夫妇感到欣慰。

广兴兄重情重义的性格,直接影响了他的儿女和侄辈。2012年春节他谢世,他的亲人处理过他的后事,其侄儿才打电话告诉我,我默然良久,泪眼婆娑,为不能去见他最后一面,遗憾至今。

当年清明,我直赴那良,在朋友曾经耕作过的果园山顶上,立在他的墓前,再三默哀,深表悼念。

下山途中,见远山浓烟直冲云宵,近处杜宇声声,明知老友已入土为安,我仍忍不住再三回首,一望肠一断,再望泪盈眶。至山下老友曾住过多年,我也曾来过多次的屋前,我强忍住泪水,略一思索,得近体七言一首:

山间频现哥喂鸟,人类心境与鸟通。杜鹃啼血声声唤,宛如此日我思君。

所幸,侄儿侄女们均已长大,个个都挺懂事,且各有事业。大侄女对我说:“叔父,您和我父亲来往了50年,现在,我父亲虽然走了,但这条路不能断,我们要继续来往。”当年中秋,她就带着儿女来探望我,自此年年来。

老友的亲属也如老友一样重情重义,至今与我时有来往,或通过电话、微信联系,各报平安。世人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谁料我得一知己还联系着他家四代人(因我下乡之前曾多次去那良探望广兴兄的母亲,故有此说)!

附广兴兄1985年8月23日致我的信札一函如下,字里行间充满了他对我的深情厚谊,50年间的关爱,由此可见一斑。

情萦脑海意难忘 广兴兄致作者的书信手迹。情萦脑海意难忘

本文部份内容源自作者2011年1月23日日记,2018年7月15日整理、补充,发简书,时有大雨,独处书房,念友尤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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